月光如水银一般地倾泻下来，镀亮了每个人的瞳孔。寒风依旧，志民和孙二宝他们在紧张的等待中，静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都几点了，子时早就过了，行营总部不会是让咱们搞什么训练科目吧？”孙二宝看了一眼怀表说道。

“也是，人都快冻僵了，咋还没有动静呢？”梁峰哈着手抱怨着。

志民也心存疑惑，与总部规定的时间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表明有异象的存在。明月依然高悬，星星依然眨着眼睛，凛冽的寒风依旧啸叫着，掠过树林和田野。但越是这样，志民的心里就没底。

突然，一阵狂吠声此起彼伏地随风涌入人的耳朵后，远处传来了枪弹破空的声音和噪杂的人嘶马吼声。

“来了，兄弟们做好战斗准备，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开枪。”志民大声喊道。

透过月光，志民他们影影绰绰地看到有一行人马，没有队列队形，像一盘散沙从指缝中滑落，沿着官道涌来。随着人马越走越近，志民让一个嗓门洪亮的兄弟喊话问道：“前面是什么人？”

就在话音未落之际，也许是站出来喊话的兄弟，棉帽上扣着钢盔在头上很是扎眼，一串子弹没有来由地射向了他的位置。志民手疾眼快，一伸手就把这个兄弟拽得趴了下来，子弹呼啸着掠过了他们的头顶，惊得这个兄弟出了一身的冷汗。

“哒哒哒”一串汤姆式冲锋枪的子弹从志民的不远处，冲着对方的人群就扫射了过去。

“谁开的枪？”志民大声问道。

“是我！”一个人舌头打着卷答道。

志民和孙二宝都听了出来，这个人就是梁峰。

“这家伙八成是喝多了，没有听清你的命令。”孙二宝说道。

临出发的时候，沈长庚就安排伙房为每个打埋伏的兄弟准备了三两烈酒，用来抵御难耐的酷寒。很显然，梁峰是超量了。

“你们又是什么人？”对方里的人喊道。

“国民革命军暂编第一师第一团。”

“是大哥何志民的人马吗？”

志民一听，赫然就是万山的声音，他急忙让孙二宝去负责控制着梁峰，怕他万一会冲动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自己则大着嗓门喊道；“是万山吗？我是何志民。”

“大哥，是我啊。”万山答道。

“告诉你手下的人，不要乱开枪，你一个人先过来。”志民喊道。他是想通过万山；先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作打算。

志民喊过话后，万山却没有了动静，这让志民不免在心中感觉有些奇怪。他略一思索，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后，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悲哀感，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隔了好半天，万山才领着一个人，骑着马跑了过来。

“大哥。”万山跑到近前跳下了马。

“万山，到底是咋回事？”志民问道。

“是你家大哥带着国民党的军队攻占了额穆县城。大哥，你要是还顾念着兄弟情分和我们一同抗过日的份上，就闪开一条路让我们过去。”万山急匆匆地说道。

“志民，国民党背信弃义......唉！”

听到一声叹息后，志民这才发现，跟在万山背后的人竟然是佟妮儿。这一声幽怨的叹息，不禁让志民心中一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万山没有听到志民的答复，心中不免有些焦躁，如若再耽误一些时间，后面大批国民党的追兵就会如潮水一般的汹涌而至。那么，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

“大哥，若不然你把我一个人绑了，放了其他的人行吗？”万山说道。

志民心头一紧，不禁有些恼怒地说道：“你当我是啥人？我还能拿你去邀功求赏不成？”

“志民，万山也是口不择言，他怕后面的追兵赶过来，我们都要身陷囹圄了。”佟妮儿说道。

“弟兄们，闪开一条路，让万山他们的人马过去。”志民下达了命令。

“让他们过去也可以，不过，他们要交出一个人。”梁峰酒气熏天地走过来说道。

“梁峰，你不要胡闹。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志民厉声问道。

“志民，你的什么话我都肯听，但这一次不行。”

“梁峰，你到底想干啥？”孙二宝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我就是想为了在大砬子山和凤凰山死去的兄弟们，还有豹子兄弟讨一个说法。”梁峰答道。

“你想要我们交出什么人？”万山问道。

“于化龙。”梁峰答道。

“嗯，我看这样也好。”孙二宝显然很支持梁峰的做法。

“不行。”志民和万山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于化龙现在是我们的阶级兄弟，我们不能这样做。”万山答道。

“梁峰，大道理我不会讲，我只是想说，咱们不能要挟万山他们去这样做。”志民说道。

“我不管，今晚我就要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梁峰依然执拗地说道。

“来人，把梁峰先捆起来。”志民喊道。他随后又对着梁峰说道：“先委屈你了，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出一口气，但这种做法不是大丈夫所为，等你醒酒了，我再跟你道歉。”

望着万山他们远去的背影，孙二宝和田凤仙都同时长叹了一声，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志民他们回到黑石镇的时候，何志强带领着足有五六千人马也赶到了。他一见到志民他们面就急匆匆地问道：“堵截到人了吗？”

志民和孙二宝同时都在摇着头一语不发。何志强见状，心中也明白了几分，他没有深究下去，只是像自言自语地说道：“放虎归山，必有后患啊！”

“大哥，是不是真的要和共产党开战了？”志民走到何志强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我们的人在战场上流血牺牲，他们却坐享其成，要是你作为国民政府的领袖，你该怎么办？”

何志强虽所问非所答，但志民还是听出了其中隐含的内容：国共两党即将开战了。他也深知国民党在八年抗战中所付出的努力，不仅仅是以三百万将士马革裹尸的代价来衡量的，也是用数以千万计亲人的血泪才换来的胜利。共产党的军队在抗日战争中同样也付出了血的代价，尽管在牺牲的人数上远远少于国民党军队，但也为抗战做出了巨大贡献。两个党派为什么就不能像抗日战争时一样团结起来，给天下的百姓一份安宁，幸福的生活呢？

天空此刻阴云密布，就像志民他们的心情一样，在黑暗中看不到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