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拍案(合集)
作者:王圣翔 | 分类: | 字数:58.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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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地之下(五)
第94章 地之下(五)
几日后,一队身着缀金纽襻扣,对襟长身罩甲的锦衣卫抬着几个箱子带了一条黑狗,在一高一矮的两名锦衣卫将官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走向教坊司。
早有乐工撒丫子到里面去禀报,代奉銮洪喜满面春光地带着左韶舞赵峻岭和右司乐李清以及一些俳长乐工呼啦啦一大片迎到门口。
双方见过礼,皇甫调笑道:“洪奉銮,气色不错啊。”
洪喜将包子脸皱成一团,“皇甫千户说笑了,这副担子对我来说太重了,现在我只巴望礼部早早定下正式的人选。”
“口是心非了吧,”皇甫半是玩笑地说,“就不知洪奉銮还有没有机会去掉这个‘代’字了。”
洪喜脸色微变,旋即又收缩成一个糊了的包子。
皇甫不再客套,转身问华钢:“钢子,今天怎么查?”
华钢对着洪喜抱拳道:“洪奉銮,我们直接去霓裳楼现场吧。”
“全凭大人吩咐。”,喜肃然低头做了个恭请的姿势。
皇甫志高朝身后的弟兄挥了挥手,挺着大肚子当先跨进了教坊司的大门,洪喜拖着肥腻的身子无比敏捷地赶到前头带路。
一行人穿过几重庭院,来到潇湘潭边,前面就是高耸的霓裳楼。
华钢抬头望向这座高楼,天色阴沉,似有有一场大雨将至,而在灰白的天光下,孤零零的高楼像一名绝望的思妇,不知道哪一刻就会倒入这水中,永远地沉下去。
众人转过“韩熙载夜宴图”的屏风,走到正堂,那副‘霸王别姬’的巨幅书画映入眼帘,此刻华钢眼中的霸王多了一份遗憾,而虞姬的表情满是哀怨。
皇甫带着教坊司的几名官员入座,华钢走到大堂中央正要开始。这时,一名乐工匆匆地进来在洪喜耳边说了几句,洪喜急忙起身施礼道:“皇甫千户,礼部的赵郎中到了。”
华钢和皇甫对望了一眼,皇甫志高撇了撇嘴:“老赵倒是来得及时。”
不多时,几名礼部的官员鱼贯而入,领头的是个高个子,黑脸膛,小眼睛,鼻孔大的出奇,就像一颗烂了两个洞的春笋,此人就是礼部祠祭司的郎中赵洪川,也是赵峻岭的哥哥。
锦衣卫千户和六部郎中同是正五品,不过皇甫志高早就满面春风的迎了上去。
“赵郎中,许久不见,风采更盛了啊。”皇甫的招牌笑容几乎可以融化所有的人,但今天这位赵洪川却有些不同。
赵郎中一张黑炭脸丝毫没有波澜,大鼻孔几乎翻到天上去了,抬手摆了摆道:“皇甫千户,你们锦衣卫查了这么多天了,想来我们教坊司的这桩案子应该有头绪了吧。”
皇甫志高一脸尴尬地看了看华钢。
华钢上前抱拳说道:“赵郎中,稍安勿躁,接下来我会禀报进展。”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赵洪川小眼一瞪,倒也颇有威势。
华钢压住心头的怒气,涨红了脸抱拳道:“卑职锦衣卫镇抚司试百户华钢。”
“区区试百户,算什么东西!滚下去!”赵洪川劈头一顿臭骂。
皇甫志高大脑袋一晃上前挡在华钢前面说:“老赵,差不多得了,想在我们锦衣卫面前耍官威,死在诏狱的郎中我都数不过来。”
赵洪川看皇甫志高真的有些怒了,也不好太过发作,狠狠地一甩袖子转身坐到了大堂的主位之上。
皇甫轻声对华钢说:“钢子,你别介意啊,老赵就是这臭脾气,不然早就坐上侍郎、尚书的位置了。”
华钢点了点头,皇甫志高到赵洪川旁边的位置坐下了,其他人都恭敬地站到两边。
华钢看了看众人,缓缓开口道:“你们中间的很多人都认识我,我的岳丈就是教坊司的右司乐李清,这桩案子的死者,杨俊宝和云娘我都曾有过几面之缘。”
教坊司的人有的点头,有的沉默,有的哀伤……其中华钢的岳丈李清,恍然是到了大限之年,浑浊的老眼毫无生气。
“教坊司奉銮杨俊宝的头颅被切下,尸身倒在这边,右韶舞云娘衣衫不整倒在另一边,胸口被一剑贯穿,仵作复验确认这一剑就是致命伤。”华钢的手指随着叙述缓缓移动。
“有人说,这是杨俊宝因为一曲‘项王败阵’走火入魔,学那楚霸王项羽,一剑刺死了自己的情人云娘,然后拔剑自刎,”华钢扫了一眼洪喜和赵峻岭,洪喜脸上的肉耷拉下来,故作哀伤地大声叹息,赵峻岭小眼睛微闭,摇动手中折扇,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按这样说来,杨俊宝就是杀了人之后再自杀,”华钢顿了一下继续说,“兵马司的弟兄首先注意到的是凶器,一柄宝剑,这剑可不是不普通的剑。”
众人都看向右司乐李清,华钢继续说:“我们查过,这柄宝剑是属于我岳丈李清的,那是皇帝御赐的剑,而这柄剑怎么到了杨俊宝的手中?”
“这是第一个疑点,”华钢伸出一根手指说,“第二个疑点,杨俊宝刺死云娘,是因为云娘是杨俊宝的情人,事实是这样吗?”
华钢又看向教坊司的人,其中有乐工酸溜溜地说:“云娘能够做上韶舞的位置还不是因为杨奉銮。”
“云娘能不能胜任韶舞的位置,教坊司的几位当家心里应该有数。”华钢转身指了指站在正堂上的代奉銮洪喜、左韶舞赵峻岭和右司乐李清。
李清白眉倒竖抢身上前,转身对着众乐工说:“你们这些人只看到云娘做上了韶舞的位置,你们可知道她每天要用多少时间练舞,你们在偷懒耍滑的时候她在干什么?你们在休息玩乐的时候她在干什么?练!练!练!还是在练!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舞步,一点点的抠,一点点的磨,你们谁能做到!”
一众人被李清这么一通教训,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代奉銮洪喜开口道:“右韶舞云娘的舞技可称得上是‘神技’,我们教坊司乃至整个大明恐怕都无人能及,不然也不会成为我们大明女乐官,只是杨奉銮与云娘的私交如何,我们虽然同僚却也知之甚少。”
华钢点点头:“洪奉銮说的对,男女之事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最清楚,外人都只能是猜测。”
“不过……”华钢话锋一转,“有些事,我们通过验尸还是能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