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地之下（八）

华钢让校尉们抬上来一个酒桶，众人都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酒桶，”华钢一把掀开桶盖，将酒桶一推，“哗啦啦”从桶内倒出一堆东西。

离得近的几名乐工惊叫起来，“人！人！”

“大家不要惊慌，只是傀儡而已。”华钢急忙高声道。

有个胆大的乐工上前摸了摸像残肢一样的傀儡散件，感叹道：“是木头的，怎么这么像真的呢。”

“这就是泉州大傀儡吧。”又有一个乐工走上来摸了摸说。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尸身呢……”

“做得太像了……”

好事的乐工纷纷凑过来摆弄这些傀儡的散件。

“大家都看到了吧。”华钢有些得意地看了看众人，“这些泉州的大傀儡与真人相仿，还能拆解，那天在集贤楼的穷目阁中就放着这样一只装着傀儡的酒桶。”

“你……拿个酒桶……算什么证据……。”赵峻岭辩解道。

华钢斜了一眼赵峻岭，“我查过那晚集贤楼雅间的簿册，穷目阁是一名姓郑的乐器商人巳时来下的订，因为是酒楼的熟客还自己带了一桶酒放在雅间。”

“什么……姓郑的……我不认识。”

“你自然是不知晓，而幕后谋划的某人却与他再熟悉不过，这个姓郑的乐器商可是你们教坊司最大的乐器揽头。”

“不过……”华钢停了一下，“那天晚上郑姓商人却没有来，第二天就有小厮将那酒桶运走了。”

“那个什么百户，听你的意思，也就是根本没有找到那只装傀儡的酒桶。”赵洪川冷笑几声，露出几颗黑牙。

“赵郎中，稍安勿躁。”华钢又冲校尉们使了个眼色。

一名校尉从外面双手捧进来一具傀儡，将它平放在堂下。

“这是我们在天音阁后台找到的一具傀儡。”华钢又对着乐工们说：“你们都来闻一闻。”

乐工们都没明白华钢的意思，他自己先靠近那具傀儡提鼻子闻了闻，抬起头对着离的最近的一名乐工招了招手。

那乐工小心翼翼地靠近傀儡，将鼻子凑到上面闻了闻，一皱眉，又歪了歪头，再次凑上去用鼻子使劲吸了一口气，“酒，有酒味。”

身后的几名乐工也走上来将鼻子凑上去，纷纷点头道：“是有淡淡的酒味。”

“木制傀儡份量太轻，为了不让人起疑心，这藏傀儡的酒桶里一定留有一些残酒，那傀儡浸入其中，故此也有了酒味。”华钢向大家解释道，“鲁壮将这些傀儡视作珍宝，无缘无故绝不会将它们浸在酒里，由此推断这具傀儡就是当晚在集贤楼代替赵峻岭的那具。”

“那傀儡……是……是……鲁壮他们的。”赵峻岭开始耍懒，“与我……何干。”

华钢用手指着赵峻岭，“说起鲁壮，你身上还背着另一条人命呢。”

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是你吗？是你杀了我师兄？”柳莺挤开前面的几名乐工突然出现在赵峻岭面前。

“你……胡……胡说。”赵峻岭语无伦次地叫起来。

“不对啊，鲁壮失足落水那晚，赵韶舞跟我们整晚都在和乐堂排练惊蛰的祭乐。”有乐工站出来说，另外几名乐工也点头附和。

“弟兄们，抬上来！”华钢又吩咐锦衣卫的校尉们。

一会，两名校尉抬了一道隔扇门进来，将其竖在堂下。又有几个校尉抬来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放在门后面，再将刚才有酒味的傀儡放置在椅子上，使其趴在桌上。

乐工们莫名兴奋地看着这一切，好像在等待一幕好戏开场，只有柳莺一双大眼紧紧盯着赵峻岭，目光像要射穿他整个人似得。

赵洪川眯起眼睛看着锦衣卫们忙忙碌碌，皇甫志高神情悠然自得见怪不怪，其余的几个礼部和教坊司的官员都屏气凝神地看着。

“大家来这里看看。”华钢指着隔扇门的前方，招呼刚才几个站出来的乐工。

乐工们将信将疑地走到门前面。

“影子……”

“那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好像是的……”

“大家明白了吧，你们那晚看到的并不是赵峻岭而是傀儡的影子。”华钢解释道。

“原来如此，他只要在后台找一件类似的戏服给傀儡换上，再将傀儡安放好，最后压低身子点上烛火，就可以偷偷地从下场口的小门溜出去了。”皇甫志高恍然大悟地说。

“你们……胡说。”赵峻岭用尽力气喊道。

赵洪川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转头指着华钢问：“那个什么百户，你耍的这个把戏能证明什么？”

皇甫志高赞同地点点头，“钢子，就算是赵峻岭在鲁壮落水那晚离开过和乐堂，也不能证明就是他害得鲁壮落水。”

“两位请放心，这证据么当然还有……”华钢突然转身看着坐在地上的赵峻岭。

赵峻岭的眼睛骤然缩紧，被看得不自觉地身子后仰，双手撑地。

“赵韶舞，您平时用的折扇在哪里？”

赵峻岭不知华钢的用意，伸手从腰间取下折扇：“……在这……啊。”

华钢摇了摇头，“我问的是你那把象牙折扇去了哪里？”

“那……扇子……不好用……我……扔了。”赵峻岭结结巴巴地回答。

“扔在哪里？”华钢继续追问。

“我……不……记得了。”

“赵韶舞，年纪轻轻记性如此不好，”华钢微微一笑，“还是我来帮你回忆回忆吧。”

他从怀中掏出一物，“啪”地一声扔在赵峻岭的前面。

“赵韶舞，看一看，是不是就是这一把。”

赵峻岭慌忙从地上将那东西捡起来，果然是一把象牙折扇。

他眼睛瞪圆了，双手颤抖地捧起那把象牙折扇。

华钢转身对着堂上的官员们说：“各位上官，是不是也想知道这把赵韶舞丢失的折扇从何而来。”

皇甫志高舔了舔嘴唇，“钢子，你就别卖关子了。”

“我们将鲁壮的尸身带回锦衣卫复验，这把折扇就是从他的怀里找到的。”华钢再次望向赵峻岭，“赵韶舞，鲁壮人高马大，那晚他也没有醉酒，你一个小个子怎么能将他推入水中？”

“就是用这把扇子做的诱饵吧。”华钢自问自答，“你知道鲁壮贪财却不识水性，便故意将他引到水边，说要将这价值连城的象牙折扇送与他，却抬手扔到湖里……”

一声哀嚎响起，“我要你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