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色界（七）

“什么？”赵珏瞪大了眼睛，“你这和尚不要胡扯了，贝合都送了，作为定金的马匹都收了，你还没见过买家？”

良海有些为难地说：“我真的没见过买家。”

“我们平时都通过牙人联络。”良海补充道。

“牙人？”赵珏看向华钢和余一子。

“很多交易都是通过居间的牙人完成的，”余一子解释道：“这倒也属于常事。”

良海点点头，“都是他们来找我。”

赵珏撇了一眼余一子，“你这下棋的，没想到对商道也很熟悉么。”

余一子笑了笑，“小时候还真想去四海行商呢。”

华钢对着良海拱手道：“良海大师，这次多有得罪，不过我们也是为了查案。”

良海倒也没说什么，低头讼了个佛号。

“钢哥，我们就这么放了他。”赵珏还有些不甘心。

“走吧，走吧。”余一子扯了扯赵珏。

赵珏没搭理余一子，转头看向华钢，华钢此时已经向殿外走去。

三人出了万宁寺，赵珏嘟囔：“费了大半天劲，啥都没查到，这叫什么事儿啊。”

华钢转头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谁说没收获？”

赵珏嘟起嘴吧，“你说我们有啥收获。”

“贝合出现在张月的闺房，说明这个用马与良海做交易的人，一定与张月的关系非比寻常。”华钢停下脚步。

“张月作为大户人家的闺秀，”余一子接口道：“有密切关系的人并不多。”

华钢开口道，“我问过张铮，这贝合他从没见过，也不是张月其他的家人所送。”

“噢。”赵珏差点蹦了起来，激动地说：“我懂了，所以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朱勇，或者是万宁寺老和尚见过的那个男人。”

华钢满意地点点头：“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我们已经抓住他的尾巴了。”

余一子拍手道：“钢哥，果然是锦衣卫的神断。”

“不过，你刚才对吓唬良海的那套说辞却是漏洞百出啊。”余一子不怀好意地瞧了一眼华钢。

华钢脸一红，憨憨一笑道：“余兄的才智也令人佩服啊。”

余一子摇摇头，“刚才情急之下，良海不及细想，回过头来未必不能识破。”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赵珏有点糊涂了。

“钢哥吓唬良海，推断他就是凶手，”余一子嘿嘿笑道，“这完全站不住脚嘛。”

赵珏还是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张月的房中有多少物件，按钢哥的溯因之道，与这些物件有关的人又何其多也，”余一子看了看华钢道，“凶手也何其多也。”

华钢想了想，正色道：“当年家父告诫我，断案万万不能有成见，有了成见便等于遮蔽了眼睛。”

“至理之言。”余一子点点头。

“后来，案子查的多了，”华钢转头望向远方，“我觉得家父的话只说了一半。”

“那另一半？”余一子问。

“因果之道太过玄妙，多因一果，一因多果，万般变化，”华钢摸着脸颊的细疤，继续说：“我们查案就是以果溯因，所以我们必须没有成见，也须有许多成见。”

“妙极，妙极，”余一子拍手道：“就如棋道，要心藏万千棋谱，又要心无棋谱。”

“所以说良海是凶手并非全是妄言。”华钢脸上浮出一份笑意。

“不知道你们说些什么，”赵珏不耐烦地说：“搞得好像已经结案了一样，那接下去怎么查？”

华钢笑了笑，“良海和尚视财如命，这笔下了定金的买卖肯定是要继续做的。”

“你是说我们放长线钓大鱼。”赵珏也笑了。

从这天开始，三个人便轮流盯着这良海和尚，看他有没有跟那笔大买卖的牙商联络。

经过两日观察，他们发现良海和尚果然如空云所说，在北平城中的各市之间奔波，卯足了劲头“修行”。

就在昨日，他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在北平各个市场上卖折扇的地方转悠，不管是有门庭俨然的坐贾还是走街串巷的行商，一家家一个个地去问价格，还不时地受个白眼，甚至被轰出来。

过了晌午，他便找了斜街上人流最旺的地方，将自己从倭国带来的折扇摊在一方绢布上，将它们一一打开，一会就吸引了大量的看客。

一旦有人问价格，他便报一个比市场上稍低一点的价格，转眼就哄抢一空。

赵珏和华钢两人躲在一家茶摊上，远远地看着良海“修行”，余一子棋瘾上来了，自己找人手谈去了。

“这和尚还真是擅长做买卖。”赵珏啧啧叹道。

“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天他老是去一种地方。”华钢饮了一口茶，悠悠地说。

“不就是那些卖刀，卖扇子的地方么。”

华钢努努嘴，“你看他又卖了一把。”

“这么快又卖完了啊。”赵珏摇了摇头道，“他就该留在大明做个商人。”

“他可不止是个商人。”华钢意味深长地说。

华钢用手指了指远处的一家铺子，“接下来，他一定会去那家店。”

赵珏有些将信将疑，“钢哥，牛吹大了啊，那和尚手里还有什么货你都不清楚，你咋知道他要进什么店。”

下一刻，赵珏的眼睛就瞪得溜圆，“他……真进去了。”

华钢笑了笑，“这是一家药铺，这些天来良海每经过一家药铺都是一定会进去。”

赵珏拍拍华钢，“钢哥，不愧为我们锦衣卫的神断，观察入微啊。”

“但这良海去药店干嘛呢？”赵珏想了想问。

“看，良海出来了，我去打听打听，你继续跟着他。”说着，华钢便起身往药铺那边去了。

进了店铺，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正在柜台上整理账本。

“掌柜的，”华钢一抱拳，“我想买药。”

掌柜抬起头，笑脸相迎道：“这位贵客，需要点什么？”

华钢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掌柜……我想买……刚才出去那个和尚问的药材。”

掌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您要多少？”

“一两吧。”华钢想了想说。

掌柜愣了一下，翻了个白眼问：“贵客，您确定要一两？”

华钢点点头。

掌柜便也不再说什么，看了看身后的药师柜，打开其中一个小抽屉，又取了一把铜勺，装了满满一牛皮纸包，过秤称了交给华钢。

华钢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都是些黄色的粉末，用手指捻了一些闻了闻：“硫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