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无色界（十五）

“哥，你到底在干什么……”梅霜抿着嘴，簌簌地落下泪来。

余一子怔了怔，立即大声道：“小孩子，你懂什么，还不快回家去！”

华钢上前一步，缓缓道：“余兄，你布的局确实精妙，但已经被我破解了，你就认输了吧。”

余一子紧紧盯着华钢，一字一句地开口道：“钢哥，我知道你是聪明人，但这一局是我赢了。”

“一子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朱高炽开口问道。

没等余一子回答，华钢施礼道：“世子殿下，末将是锦衣卫百户华钢，在教坊我们曾有一面之缘，能否让末将来为您解惑？”

朱高炽看了看华钢，点头道：“人高马大，有点印象，好像是替都司办事的。”

华钢解释道：“末将受上司千户之命，追查采花贼谷才到了北平，意外卷入了这场风波之中。”

朱高炽晃了晃肥嘟嘟的脑袋，“你自称是锦衣卫，我也姑且相信，那你就说说所谓‘一子先生’的局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一子急忙道：“世子，这人就是个骗子！”

朱高炽冲着余一子摆摆手：“一子先生，稍安勿躁，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世子殿下，”华钢躬身道：“要说一子先生布下的局，还得从我初到北平时说起。”

余一子又要说话，朱高炽伸手制止了。

“那天清晨，我以为找到了谷才的尸体，却被王府的侍卫抓进了王府大牢，”华钢自嘲地笑了笑，“我问过李千户，其实那天他收到一个孩童带来的一张纸条，上面说让他立刻去澄清闸打捞一具尸体，不然北平城将陷于战火之中。”

“你说的那具尸体，就是都指挥佥事张信的小女儿？”朱高炽问。

“正是，”华钢回答：“李千户见到尸体的那一刻，就明白纸条所言非虚，如果这桩案子不及时查明真相，不知会引出多大的风波，搞不好就是一场战火。”

说到这里，华钢背起手顿了顿，“李千户与我有旧，知道我在京师破了不少案子，所以故意将我放了出来。”

华钢看了一眼余一子道，“也就是在那时候，我在王府遇到了余兄。”

余一子冷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一边。

“现在想来，余兄那晚去王府并不是偶然，”华钢盯住余一子道：“那晚你就是去确认尸体是怎么处置的是吧？”

朱高炽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你是说一子先生早就知道有命案发生？”

华钢点点头，一指余一子，“他何止是知道，这桩命案就是他布下的第一枚棋子！”

众人一齐看向余一子，他的脸刷地白了，“休要信口雌黄！”

华钢没有理会，继续道：“我们来回忆一下张月小姐的案子，”他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路，“发现张月小姐尸体的前一晚，仆人们回忆张月确实在闺房之中，但到了第二天却在几乎半城之隔的清澄闸下发现了她的尸体。”

“都司府衙的守卫自是严密，这张月小姐那晚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等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成了一具浮尸，”华钢微微摇了摇头，“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又实实在在发生了。”

朱高炽开口道：“华钢，你不必卖关子了，想必你已经知道这背后的缘由了吧。”

华钢躬身道：“世子，起初我也不是很明白，直到后来机缘巧合下，让我走了几次北平城的地下暗渠，才了解这北平城并不只是我们眼中的那些，还有埋在地下的那部分。”

朱高炽看向华钢，“当年元朝在这里建都的时候，一直被水患所扰，他们历代的皇帝都很注重修建排水的沟渠，但这跟张月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世子，现在北平府的三司衙门是当年大都路总治旧署改建而成，我查过，”华钢转身看向余一子，“张月小姐所住的院子紧靠着都司衙门的花园，而花园是我朝时扩建而成，在总治旧署的时代那里是街面。”

“你的意思是……”朱高炽想了想道：“都司花园下面就有当时的暗渠。”

华钢躬身道：“世子英明，其实这桩案子中只要有人通过暗渠就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张月的闺房，也能不动声色地将尸体运出都司衙门，再抛入积水潭中。”

这时，余一子嘿嘿一笑道：“钢哥，你这说法倒也说得过去，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与那张月小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华钢有些苦涩地看了一眼余一子，“是啊，确实如此，所以那时候我虽然有这种猜测，但也没有怀疑过你。”

“那你倒是说说，”朱高炽饶有兴趣地问，“一子先生做了什么让你产生了怀疑。”

“世子，请听末将慢慢往下说，”华钢恭敬地道。

朱高炽微微点头，伸手示意。

“随着我们一步一步地调查，王府小旗官朱勇这个名字出现了，”华钢慢慢地踱步，“我们知道了朱勇和张月有婚约却不能结成连理，有私情却又发生了争执，我们还查到了杀害张月的凶器，一把来自朱勇的平刃小刀，案子的答案呼之欲出了。”

朱高炽抿了抿嘴，“这么看来，朱勇应该就是凶手了。”

华钢有些痛苦地说：“但最后世子您知道，朱勇也死了。”

“是啊。”朱高炽眼神一暗。

“而且朱勇的死也非常奇怪，”华钢转身道：“根据我们在教坊的调查，朱勇死的时候是在一个无人可以进入的屋子。”

“唯一可能的凶手，”华钢迟疑了一下，道：“也就是在现场的世子您了。”

朱高炽剧烈地咳嗽起来，肥嘟嘟的脸通红。

“我们还在世子曾经藏身的青花瓷后面发现了一把刻着‘燕王府’字样的短刃，”华钢看了一眼朱高炽，“杀死朱勇的凶手仿佛也是有了着落。”

朱高炽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咙，眼睛瞪得老大。

“世子稍安，”华钢急忙宽慰道：“余兄布得局，可不是让我指认您是凶手的。”

“华钢！你在胡说什么！”余一子大怒道。

“余兄，”华钢转向余一子，“你这一步棋，就是想把真正的凶手说出来啊。”

朱高炽疑惑地望向华钢：“华百户，你这么说就把我弄糊涂了。”

“世子，余兄的整个布局其实都是为了驱虎吞狼！”华钢冷冷地看着余一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