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兮庆幸自己没有告诉陆灏南她意外流产的事情。

要是陆灏南知道她流产了，也许会跟着难受，也许会责怪她粗心大意，也有可能会庆幸孩子没了……

但不管怎么样，陆灏南只要知道了，老头子也肯定会知道的，到时候他们之间的牵扯就会剪不断理还乱了。

现在这样多好，伤心痛苦难过通通是她一个人的，跟他没有半点的干系，她可以选择恨他或者是不恨。

这样真的很好……

只要她想，粉饰太平也没什么难的，顶多是将伤口藏好夜里独自舔着哭罢了。

她蜷缩着身体，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嘲弄又似怜悯。

时间的爱情莫过于两种：一种是相濡以沫，却厌倦到终老；一种则是相忘于江湖，却怀念到哭泣。

顾念兮想，她跟陆灏南都不属于这两种，他们之间既没有相濡以沫的感情，更不可能会相忘于江湖。就算哪天真的过不下去了，大概也只会互相厌恶到死！

她是那种可以为了爱不顾一切的人，但绝对不会低到尘埃里，因为将自己放低是房间，尘埃里是不可能开得出花朵来的。

她抬手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宁雨诺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就算她想逃避，也不行。

病房的门开了合，合了开。

楚黎落拎着补汤来看过她，黎曼跟宋少阳来过，护士更是勤快的来过好几遍，唯独那个说晚点来看她的人一直没有来，直到深夜也没有……

那晚，她彻夜难免，直到半夜时候，夜深人静，她还是睡不着，瞧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撒下清冷的银辉，她猛地坐了起来下了床。

是夜，医院里的灯光很暗，灯光暗黄，阴森森的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场景，vip区病房走廊又长又空，就算铺着厚实的地毯顾念兮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她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外套，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柜台处的大时钟显示已经是凌晨两点，护士撑着脑袋在电脑前已经昏昏欲睡。

“请问……”顾念兮轻声发问，趴在柜台处直勾勾的盯着护士。

年轻的护士丝毫没有听到脚步声，木然抬头看到顾念兮披头散发的样子时候吓得一哆嗦，语气有些冲，“什么事？半夜三更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想要吓死人啊！”

“请问，宁雨诺的病房是几号？”顾念兮没有在意护士的态度，语气幽幽地问。

值班护士看这才看清她是住在顶级vip病房里的病人，更是护士长特意交代过要精心照顾的人，心里有些后悔方才的态度，迅速的点开了住院系统，查找了一番，语气带着讨好：“宁雨诺住在603号病房，这么晚了，还要去探望吗？”

顾念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护士不知道是有心讨好还是怎么的，竟然亲自将她带到了603病房门外。

其实603病房很好找，出了电梯，一眼就可以看得到了。

向小护士道了谢，顾念兮站在病房门口，怎么也没有勇气打开房门。她承认，她很小心眼，她是介意陆灏南彻夜不眠的照顾宁雨诺，所以这才想来一探究竟。

可是她有贼心没贼胆，到了门口还是举步不前，这会儿要是进去该怎么对陆灏南说，就算说是来看望宁雨诺也不该三更半夜到访不是？

她正在踌躇间，却忽然听到门内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陆大哥，求求你走好不好，我不要这么狼狈的我被你看到……我现在腿不能走，眼睛也看不到了，我跟个废人没什么区别……陆大哥，你走啊！”

她听得出来是宁雨诺的声音，连忙放开了门把手，将耳朵贴在了门扉上，方便更能听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雨诺，别胡思乱想，不管怎样，陆大哥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的！”陆灏南的音量，隐隐带着怒意。

“呜呜……陆大哥你别安慰我了，我已经是个废人了……让我死了算了……”

宁雨诺要寻死？

听这两句顾念兮已经差不多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宁雨诺醒了而且眼睛瞎了正在自寻短见，她兀地愣在门口，心里好似漏了一拍，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

听陆灏南说宁雨诺脑子里有淤血可能暂时性失明的时候顾念兮并没有觉得有多严重，没想到真的瞎了……

顾念兮顿觉心都凉了，她挪移不动分毫，不敢去想象瞎了眼睛的世界是怎么样，是一片漆黑还是一片苍白？

宁雨诺还那么年轻，她若是以后再也看不到光明了，这该怎么办？

一瞬间，她想了很多，没有心思再去做个旁观者，也没有冷嘲热讽觉得她是在做作，反而觉得她很可怜。

门一下子从里面拉开的时候，她看到陆灏南焦急的样子，蹙起的眉宇，紧抿的唇，看着她时候有那么一瞬的讶异。

顾念兮像是做错事情被人发现的小孩，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这样低着头，无措的绞着手。

“你怎么来了？”陆灏南声音低沉，脸上有不掩饰的探究。

“陆灏南……”顾念兮绞着手指，低低的叫了声他的名字。

“念念，我现在没空，你先回去休息！”语毕，陆灏南快速与她擦肩而过，奔向值班室，口里还大声吼叫：“医生，医生快来！”

整个走廊里都是他的声音，急切又担心，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扎在了她的心头，被刺穿的地方，汨汨的往外溢出鲜血来。

“陆大哥……你干嘛要救我，我活着也是拖累……为什么要救我……”病房内，传来宁雨诺小声的啜泣声。

顾念兮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手被领带绑在了病床上动弹不得，她在哭。

虽然距离很远，但是顾念兮清晰的看得出她眼角的泪痕，在灯光下有些刺眼。

她眼睛有些酸涩，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泪水也随之掉落。她方才还在记恨陆灏南丢下她照顾宁雨诺，这会儿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尤其是传单上的那一片红，深深的烙印在了她的心里，在她的心中渲染，放大……

顾念兮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冲撞着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要把那里撞开个洞一样。

她的心突然很疼很疼，原先还不觉得暂时性失明有什么，看到宁雨诺绝望的想要自杀，她有种荒凉悲哀的感觉……

陆灏南的吼叫叫来了值班的医生跟护士，很快的包扎好伤口，并给宁雨诺打了镇定剂，才让她的情绪平静下来。

顾念兮站在一旁静静地的看着，这些事情进行着的时候，她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医生护士，还有她的丈夫在一旁焦急着，而她就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没有人顾及到她，没有人关心她。

直到医生护士离开了，宁雨诺渐渐睡着了，她才悄然离开，虽然心里悲伤的快要逆流成河了，她的身影却挺得直直的，不让自己有丝毫的软弱表露出来……

一整夜，顾念兮都毫无睡意。

她呆呆的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心里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都说人心是最奇怪的东西，有的人的心柔软的不可思议，有的人的心冷硬的如同石头怎么也捂不热。陆灏南的心，大抵就是那石头吧，两年多的时间，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捂热他的心，无法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该就此放手吗？

想到放手后，就跟陆灏南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见面了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说不定他的身边很快就会又能另一个人补上。顾念兮的心里很是不舒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要被别人占有一样。

这样的念头冒出来，令她一惊。

什么时候，陆灏南在她的心里已经这么重要了？

顾念兮吓得不敢再深想下去，她害怕越往下想，她的内心就会被剖析的清清楚楚的，那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欣赏一样，令她无法忍受。

整夜，她都无法入眠。

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自动浮现宁雨诺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身下是鲜血一片……更有乱七八糟的画面在她眼前乱入，她甚至不敢抬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只能双手环抱着膝盖低着头缩成一团。

陆灏南说的再来看她却食言了……

她等了一夜，心中也期盼了一夜，直到东方鱼肚白，都没有等到那个人推门而去。

而她的心，也凉了……

护士交接班的时候来查房，见她眼眶红红的，脸色难看的不行，忍不住好意劝了两句。

顾念兮只是笑笑，什么也没有说。

护士走后，她的眼睛也酸涩的不行，实在是撑不住了，倒在床上一会便沉沉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顾念兮感觉有人走了进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有些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瑟了下，来人立即就收回了手。

房门关了开，开了又关，有刻意放低的说话声，她都能感受得到，但她眼皮怎么也无法睁开，也懒得去关心是谁，只想就这样沉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