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沉沦

“旅人，如今你身在何方——？”

“亦如往昔，身向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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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已完成试炼，获得一根白蜡。”

晓从冰冷中苏醒，脊背依靠着岩石，眼前昏暗沉沦。

系统提示音，晓听完后看向右手。

缓缓摊开，里面平和地躺着一根短蜡烛，洁白苍老。

吞噬了另一团火的黑暗不知何时将要熄灭，恍惚间精神再次受到重压，残存的疼痛一并喷涌，让人无助哀嚎。

于是晓将蜡烛凑到火前，注视着那洁白的蜡头在点星的火红中燃起，

啊啊，开始沉静地燃烧。

不再是吞噬黑暗的光明，是蜡烛本身在燃烧，炙热平和的火在黑兽的脊道中散涌着光。

精神迅速冷却，逐而变得饱满，是火的温暖。

红光略微映亮了黑袍与纯白面具，晓侧耳倾听，似乎从四遭的黑暗中听见呢喃。

“……深渊……？”

“胃脑微笑着压榨树木，将碎开的天空收集成野兽。不要彷徨，历经死亡的灵魂一定能给出满意的答卷……”

“……祂的血流化作山河海川，祂的脏脾化为名山天胜，祂的双眼化为日月……”

——听见呢喃低语。

低语来自黑暗，黑暗来自兽脊的最深处。

晓并不试图去理解，他只是在火光中沉默前行。

三分二十六秒，蜡烛的火光摇曳于深邃的甬道，身后是黑暗，前方是恐怖。

——但蜡烛仍在烧着，它看起来还是那么短，和最初并无两样。

在第二十七秒时，晓停下了脚步。

前方，影影幢幢的黑暗中，先是飘现一抹火光，随后在光与暗中慢慢走出一道身影。

——本应是左手的位置，只能看见一把闪烁着锋锐刀痕的剑状匕首，随后是干枯的手臂，坚硬的装甲，发紫的皮肤。

晓的视线向上移动，最后映入眼中的，

是一张丧尸的脸。

丧尸的脸取决于原主，因为某些身体组织的变化，通常会导致皮肤溃烂，血肉脱落，且颜色异于常人，

而眼前的存在，脸上并没有血肉，只是裸露的骨骼，与那层层叠叠交错覆盖的硬甲，以及一双猩红色泽的眼瞳。白蜡，被他咬住，用纵横错生的利齿卡在嘴中。

“哟。”

丧尸含糊不清地发声了，声音嘶哑低沉，却有种奇异的张狂。

他隔着十米多的火光，遥遥打量着对面的人类，举起左手，挥舞着匕首打招呼。

——丧尸获得神智，早在先前就有预兆。只是晓从未遇见过强大到足以达到这种地步的丧尸。

嘴里叼紧的蜡烛，就是强大的最好证明。

打量在两三秒后告一段落，前身是名高大男人的丧尸狰狞地扬了扬嘴，声音中无法抑制地带上血腥意味：“万幸啊，老子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种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了两步，“前几天，不，是从老子初生开始，你们人类就是群死脑筋。只因为是丧尸，就立刻决定杀死我，说什么都没用。”

“你们人类不会见到同类就立刻杀掉吧？为什么老子只是换了个样貌，就变成不得不杀的存在了？”

浑身覆盖着狰狞装甲的丧尸向晓抱怨了两句，又向前一步，两人间只剩下六米的距离。

“所以老子把他们全杀了。”于是他停步，冷哼一声，笑容中终于显露残暴阴恶的一面，“谁叫他们蠢呢？老子可不是其他货色能比的。”

他总结完自己对其他人类的看法，终于向晓扬了扬下巴，“喂，小子，你能得到这东西，说明你有实力，老子不想跟你打，让个路，咱们互不相干。”

声音低沉沙哑，也许是声带溃烂了，或是粘膜因体液而损毁，那声音的本质中还带有一份真切的暴戾与直白意味，一份活着的生命。

“你要向后？”

晓在许久的沉默后终于出声，向丧尸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怎么？不是你走错了么？老子从这个方向迎面撞上了好几个残块。”丧尸瞬间变得狐疑，思索着重新开始打量晓，几秒后退了一步。

“喂，小子，老子问你。”

“你是不是也在这个方向撞上了那些东西？”

晓点头。丧尸得到了预想的回答，于是嘴角狰狞扬起：“去你妈的，老子一秒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呆了。”

他不怀疑晓在说谎，最开始相遇时他便开始怀疑对方的方向，心底隐约感到不妙，如今得到了证实————

“这破地方要么两边都能走通，要么没有出口。”

——因为碎块是被黑暗吞噬之人，是接触黑火后，无法继续吞噬黑暗、被一同喰食蛀空的存在，而黑火便是兽脊的节点，通向奈落的道标。

“不对。”

晓摇头，纯白而攀附金痕的面具是平静的脸庞，在火光下半暗半明，“我的出口，在那边。你的，在这里。”

“小子，你什么意思？把话讲明白。”

丧尸微微眯起猩红的眼瞳，那其中瞬间透露出几分暴戾与不耐。

于是白金的面具又摇了摇头，“你遇到的试炼是什么？”

“嘁……”丧尸愈发不耐烦了，啐了一口，眼神危险地盯着对方，“老子用一个弱鸡的身体，在一个古战场上单枪匹马宰掉了敌人的大将。这么说，”

“你的和老子不一样，是吗。”

他的眼神放松了些，不一样的试炼，不同方向遇到的「残块」，扭曲与超脱理智的低语。

“是认知被扭曲了，也许我们在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行，但在彼此眼中却是相反。”

晓试着总结，没有什么决定性的条件，但扭曲本身就不可度量，更何况两人都没想过要改变方向。

“到达概念上的同一个「终点」吗……切，老子最烦这些不清不楚的东西。”

眼前的存在在思索后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于是对峙终结，他扬了扬匕首，至始至终，含糊不清地说：

“既然讲完了就快点走。照你的说法，老子走老子的路，不会挡你的道。”

以这句话作为结尾，附满装甲的丧尸一言不发地开始向前，晓也动身了，两人走向各自的黑暗。

在擦肩而过时，丧尸，那背于晓的肩后的脸上露出狞笑：

“老子问你，小子，你真的还活着吗？”

“……”

“既然你都说了那些，那你也可能是这扭曲的一部分。”

“……你也一样。”

黑暗无法揣测，正如每个活下来的人都不知道，在那段黑暗中，他们究竟遇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