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交。就是不交。明天……明天我不去了。”吉祥一脸的不服，人也犯起倔来。

“我的小祖宗啊，说啥别说不去上学的事。就算补课，也是要去的。否则你在同学里落伍了可怎样办？说什么都可以，千万别说不去补课学习的事啦，听到没？”

“怎么啦？你们一回来，家里就像开了锅似的，没的静了。”满誉打楼上走下来。边走边说着。

“没事，没事的。学校收补课费。……去，去把手洗洗，吃饭了。”兰芝急忙帮吉祥解围开脱。

其实满誉在楼上都听得清楚。对学校变相乱收费方面却有不满。再想想，教育者也不易，是辛苦的炼乳人。总不能因小失大。看见吉祥不屈从的倔强，他心中很满意，但不能当面宠着他，自己就当作不知情。走下来对吉祥说：

“明天把所收的费用交上去。你们必需要好好学习。去洗手，快吃饭，之后写作业。”

“叔叔，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啊。”啊灿笑迎着正走下楼梯来的满誉。

“是阿灿。他们是你接回来的？”

“嗯。我们也在上补课班。放学路过他们校们口，就把她们一起带回来了。”

“他们一直都是你接送，辛苦你了。过来，咱们一起吃饭吧。”

“好的。”阿灿答应着，去洗了手，过来和大家坐在一起。

“阿灿，你焕然阿姨有感应了，她会哭了！她今天流泪了呀……”兰芝急不可待地要把好消息告诉她们知道，让大家一同来分享这份快乐。

“是吗！太好了！……这么说，阿姨真的有希望醒来了！”

“当然喽。婆婆哪会骗你们。”

“我去看妈妈。”吉祥放下筷子马上要走。

“先坐下来吃饭。”满誉威严着，“等吃完了，我们一起去看妈妈。”

吉祥悄悄地落回到座位上，一大口，一大口地吃下去……“我吃完了。”话音刚刚落地，人已飞向楼梯去了。

“我也吃完了。”如意放好筷子，她也要急着看妈妈去。

阿灿看见吉祥和如意先后都跑上楼梯，自己心更急了。她匆匆落下筷子，随之也跑上去。

“这几个孩子……看把他们高兴的……饭也不想吃了，过一会，都该喊饿了。”兰芝对满誉笑说着。

“随他们去吧。桌子先不用收拾，没一会，他们又会回来吃的。”

“这下好啊，总算都有盼望了。”兰芝充满了希望，两眼望向楼上，开始期待着。

原以为焕然有了听觉感应，很快会好起来的。

满誉先后请来名家名流各门各派的中医，用尽各种方式诊治，但十几天下来，焕然还是没能醒过来。

充满着强大希望的满誉，再度回落到迷离恍惚之中……怅然若失地徘徊着……望着久医不愈的焕然，渺茫孤寂的他，心头在默默地流着泪……

夜深人静十分。

心头飘忽着一片空白的满誉，几乎要变成木头。八年来，他长久地向她倾诉，对她祈求，但她仍不释然。

经历长时间浸满着忧患的他，不堪回首悲哀的往事，聚集了多年来的盼望，期待与等候，此时间既将如火山沸腾一般，它要发酵，喷发，爆裂出来——

他控制着自己日渐脆弱的情绪，面对沉静淡寞，没有一丝生气的焕然，他压下，压下，再再压下……

他绝望地跪倒在床前，死命地抓住焕然的手，泪水吻在上面，他告诉自己，要容忍她的冷若冰霜，容忍她的放弃，容忍她想要逃避的什么……泪水像雨丝在滑落，滴答在焕然手上。

满誉的心在凄迷的幽冥中寂寥着……如同走在无望的寒洞之中……他只得听其任知，自然飘浮……不想再抵抗什么，他只想和焕然一起走进阴森的深渊里去，结束这没有希望的挣扎——

希望回归于原点，重新燃起的可望之光渐渐被吞噬净尽。心头昏暗下去，他的心彻底累了，不在抱有任何幻想，变得苍白不堪。血与泪的交流，希望与光明的渴望，一时间都堵塞了，杜绝了……

他攥着焕然的手，漩流狂飚，咬紧着牙关不让自己发狂下去，他好难受，直让他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真希望自己也窒息成她昏迷的样子，那样的话，他就不会有害怕，不会有惶恐，不会有担心，更不会有焦躁和疲惫压在身上了。他好痛……好累……一个人行走在艰难中，他走过一程又一程；从希冀中，过了一站又一站。

他不知是要敌视自己，还是用原则统治自己，一直在驾驭堆积起来的压抑中重压着，重压着……整个生命在缩小，缩小……人在迷惘中浑浑睡去……

* * * * * *

时至夏日，天空中下起蒙蒙细雨……

雨水沾湿了人的衣服，也沾湿了人的精神。

这一天是满誉和欣欣一班人等，一起去海南到三亚的日子。

他们要去那里进行一次记实访谈，录制采编当地人们生活中的本土习俗。

欣欣守在满誉身边，她的心就像这天空中密密层层的云一样，紧紧围住，沉闷又迟钝，令她挣脱不出来……

她和满誉是同龄人，然而一直没有找到归属她的避风港湾。也许是因为满誉缘故吧，这因素，占有主要位置。

从学生时代就一直追逐的恋人，如今又是满誉父母心中的准媳妇，她舍不得满誉，故而一直在等他，等待他接纳她的那一天。

虽然事态并不尽如人意，但她对生活并没有作别的什么安排，一颗心完完全全投入、完完全全放置在满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