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道：“对！一百三十七，道士全不见了，剩下的都是土匪，这里也没有着陆，不可能有人下了船的。这次我转了好几圈，从早上数到现在，足足数了八遍。”

阿莫眼眶顿时红了，两行眼泪如泉水般夺眶而出，冻疮的伤口被泪浸润，也不知道鬼会不会因为冻疮而疼痛。

阿莫激动道：“还有，大哥哥，我嫂嫂也不见了！从昨日到今日，我都没看见过她，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阿莫别急，你先回去，我们去帮你找。”白江江道。

阿莫咬着唇重重点了两下头，抹去了脸上的泪。

一百三十七个水鬼么？

还有阿莫的嫂嫂。

藏素执着地留在舱内，藏明也不得不留下照顾他。出去的便只有云之羌枫和白江江三人。

君君在白江江手中当人偶，两个只能算一个人。

好巧不巧，他们刚劝走了阿莫，出门就看到了廊道末端站着一位大着肚子的女人，阿莫从她身边走过，眼神温柔地望着阿莫离开的身影，而阿莫全然没有看见。

不出意外，这便是阿莫的“嫂嫂”。

与舟幽灵的人模人样不同，她的脸色青中发紫，是十足的鬼样。

但白江江和云之都能看出，现在这副模样并不是她原本死去的模样，而是施了法术刻意掩盖过的。

“嫂嫂”一只手撑着腰，走得艰难，看见他们，也是莞尔一笑。

云之礼貌地道：“多谢阁下赐予容身之所，不知如何称呼？”

“洛华。我也不是白救你们，有件事要你们帮我办。”洛华身子重，说话也极慢。

云之道：“若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必然全力以赴。”

洛华道：“自然不是。我要你们将我家人的魂魄带出去，你们能让这船重现，能让阿莫他们回到船上。必然也能带他们离开。”

“这雪山禁锢了他们的魂，你们带他们重入轮回。”

“轮回，有些难办。”云之道：“冥界之路，不好找。”

洛华指着羌枫道：“你身边那位进了轮回多少次，他就知道。这等小事，风神官不会不答应吧？况且，阿莫和爷爷都是顶好的人，几位也都知晓，诸位都是正道之人，不会视而不见吧。”

白江江悄悄道：“这还隔老远就被这怨气压得喘不过气了，居然还认识风神官！”

羌枫忙不迭被鬼一指，还说什么神官，懵懵地看向云之。

云之只瞥了羌枫一眼，便转而回过头对着洛华道：“他既然知道，他不愿我也要撬开他的嘴问出法子。阿莫和张伯不应当困在此处。”

“那便好。那就请几位暂且安心住下，我会送你们去想去的地方。”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云之问道。

洛华反问道：“到这里的人，不都是要去金殿？这里就这么一条路。”

云之放了心，看来红玉环原本指引的地方，就是那不知何貌的金殿。

“你虽答应了我们，但除了你，还有一百多水鬼，他们不会做什么吧？”白江江问道。

“几位不必费心找什么水鬼，这船上的水鬼，只我一个。所以几位大可自由行动。”洛华淡淡地道：“之所以少了这许多，只是被我吃了。”

“吃了？”白江江惊道。

“呵，挺恶心的。”洛华神色一变，略微躬身扶着船板，顿了顿道：“我还是去吐出来。”

“对了，若是阿莫一会再问起，就说……”洛华沉思半晌，本想让云之等人说见过了她，可这样一来，阿莫必然会询问地点去找她，思来想去，她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离开，轻声道：“就说没见过。”

亲人相遇却身死亦不得见。

洛华为何是溺死，而幽灵舟之上的人又为何不是溺死？他们的魂都禁锢在此处无法离去么。

藏明猜测道：“洛华身体弱，如果舟幽灵都是饿死冻死，那必然也是洛华先受不住啊，照这么说她活到了船翻的时候才溺死？”

“那水鬼活着之时身怀六甲，以两个舟幽灵的性子，吃穿用度一定是先紧着水鬼的，那两个舟幽灵没死之前，她冻不死也饿不死。”

“那水鬼那水鬼，人家有名字！叫洛华。”君君在白江江手中道：“人家怎么说也是救了咱们。”

“死都死了，管那么多避讳。”藏素低低地嘟哝几句抗议。

白江江和君君离得远些，都没听到他嘟哝的那句。

白江江只道：“那就是先被溺死的？”

藏素闭上眼不想再讨论这个事。他不明白如今水鬼已明说会送他们前去金殿，那便是不会从中害他们性命，又纠结这个舟上不知多少年前的老陈历做甚？

云之点点头道：“洛华死于船翻之前。”

藏明道：“我瞧着她虽成鬼，但神志清明，所以为何会将船上的舟幽灵吃了？报仇吗？”

白江江道：“多半是了，若不是那些土匪，他家自然不会开这艘有去无回的船。”

羌枫难得地开了金口，“可是，土匪她没吃完。”

白江江也疑惑，随即道：“或许没来得及？”

羌枫道：“道士全被吃了。”

“哦——看来她主要还是找道士寻仇。”白江江奇道：“咦？那道士不也是阶下囚，怎么惹到的？”

云之道：“想知道，便去看看。现在船上除了阿莫和张伯找不到洛华着急，其余人都还在顺着生前的轨迹做事。”

除了藏素以外，其余人都好奇，但藏明再次不得不留下照顾师兄，只能将转述的重任托付给羌枫。

藏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羌小兄弟，要是知道了缘由，一定要告诉我……”

羌枫宽慰地回笑，郑重的点头。

几人刚走出偏僻的暂住区域，便听到人声鼎沸。

初进船舱时那赌坊一般的喧闹再次灌入耳中，只是不见阿莫和张伯的身影，二人多半是在分头寻找洛华。

羌枫和云之去盯梢道士，而白江江和君君去观察土匪，分头行动。

羌枫脑袋刚凑到赌桌旁就被云之拽回来，“小孩子别学。”

羌枫解释道：“我不学，我就是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好奇是一切罪恶的源头。”云之看向羌枫，双手扳着羌枫的肩膀，给他调了个方向，轻轻往前路一推，郑重其事地道：“不要想，不要看。”

云之刚劝完，忽然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羌枫赌不赌和他有什么关系？而且这货活不了多久了，就算染了赌瘾也输不出什么吧。

羌枫十分乖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