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世子的名声，在场的自然多少都听过一些，要说那没地位没身份的，还会因为燕王府的名头对陈集多几分惧意，但像王七爷这种能靠上大家族、能多听些朝堂内幕的，眼底心底对这位爷多少都有些看不上。

皇帝对燕王府早就心存不满了，这陈集到上京，说得好听是来做官儿，说难听点，不就是个质子！这样的人，却敢对自己大打出手、敢叫自己在这么多人跟前没脸，他简直是不要命了！

王七爷怒火中烧，那火气直窜上头，和先前的酒意凑在一块儿，再混上指骨传来的刺痛，瞬间就叫他红了眼，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敢对我动手？不就是个质子，早晚要死的东西，倒也敢在这上京撒泼！”

这会儿，王七爷已经全然没有理智可言，一句话冲出口，整个软玉楼都陷入了大片寂静当中，水嬷嬷当即愣在原地，一张嘴开开合合半晌，硬是连声儿都吱不出。

王七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叫陈集踩了自己的脸面！

他方才，只不过是一时不小心，才被这小子给偷袭成功，这小子逛个花楼都带了那么多护卫，自己就算再能打，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一时不察，被他抢了先机撂倒在地，又不是不能理解！

这么多人都看着，他得找回场子来，决不能叫这幽州来的质子看低了去！

“你个王八羔子，格老子的玩意儿，要不是爷没注意......”王七爷红着眼盯着陈集，骂骂咧咧开口，要是眼刀子能杀人，这会儿，陈集怕是早被他给大卸八块了。

这软玉楼里只听得见王七爷怒骂叫嚣的声音，其他人越听着心越凉，一个二个全都白了脸，就连楼里的姑娘都知道怕是要大事不妙了，赶忙往后缩了缩身子，王七爷却浑然不觉。

或者说，这会儿，他觉得自己是威风凛凛，大杀四方的姿态，而眼前沉默的陈集，就是被自己这通身的气势给吓得不敢吱声儿了！

这么一想，王七爷更是心中大定，怒骂声越发大了起来，越说越上头，竟连那根被陈集掰断了的手指头的疼痛都觉察不到了，他满心只有找回场子四个大字。

他是越骂越难听，到后头，甚至连陈集的祖宗都扒拉出来一通臭骂，水嬷嬷在一边听得心惊胆战，她自认见多识广，但这位王七爷的糊涂劲儿，真真是几十年难得见一次的那种！

边儿上其余人就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儿了，王七爷那几个狐朋狗友，这会子酒都醒了大半，听着王七爷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心里头那叫一个后悔莫及！

早知今儿就不和他一道出来吃酒了，这人，骂燕王世子就罢了，怎么还连人家祖宗都骂上了！

燕王世子和今上可是同出一脉，骂他的祖宗，和骂皇帝的祖宗有什么区别？

上回这样口无遮拦的那位贾家小霸王回去后在床上躺了许久不说，还害的他爹贾固安挨了圣上当朝训斥，结果又被家里头给狠狠管教了一通，从出事到现在，都没再出过府了......这事儿，可不是什么秘密！

这几人想想贾麟的下场，当即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恨不能立马装作不认识王七爷，立刻扭头就走，可偏偏陈集带来的护卫就挡在他们身后，让他们想走都走不了，只能被迫留下来听王七爷一通叫骂。

陈集照旧蹲在王七爷跟前，眼底犹如淬了毒的刀子一般钉在王七爷身上，静静听着王七爷一顿骂。他不动弹，王七爷便也只能维持着被他摁在地上的姿势，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王七爷继续口出狂言的咒骂。

陈集听了一会儿，直到王七爷肚子里仅剩的那点儿词汇全都消耗殆尽，后头冒出来的都是些车轱辘话，陈集才冷笑了一声，开口道，“这就完了？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连骂人都骂不痛快，我瞧着都觉得可悲。”

他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柄匕首抵在王七爷喉咙口处，仅此一下，就叫原本嚣张不已的王七爷霎时变了脸色，

“你.....你大胆！你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爷是谁？你敢，陈集你敢动手，你们燕王府上下，保管没有好日子过！”

“啧，”陈集用另一只手掏了掏耳朵，眼神扫过人群后方，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之后，才不做声的收回视线，随后又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拿匕首贴了贴王七爷的脸，见他被吓得浑身发抖，这才接着说道，

“我看你胆子也不大啊，这么点儿匕首能给你吓成这样？你家里头没教过你规矩，今儿小爷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礼数尊卑。”

陈集说着，拿匕首靠近王七爷的嘴，“既然你嘴巴那么脏，那就先从这里开始吧！”

水嬷嬷惊呼了一声，“我的世子爷，哎呦，我的爷，这可不兴，这不兴啊！您先过来，有什么事儿，咱们好好商量着来.......”

这要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自己这软玉楼的生意也甭做了！

“你！你要做什么！”王七爷嚎了一嗓子，眼瞧着那匕首在陈集手上挽了个漂亮的花儿，他吓得不行，语无伦次道，“我告诉你，我可是王家的人！我是王家的人！你敢对我下手，王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哦？你是王家的人？”陈集邪邪一笑，只是那笑意半点儿不达眼底，“这么说，王家觉得我入上京，是圣上在牵制燕王府？还是说，王家觉得圣上对燕王府早就心怀不满？”

这些，人人都心知肚明，但心底知道是一回事儿，说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毕竟皇帝可没有亲口说过要除掉燕王府这种话，就连面对陈集，他也总是摆出一副长辈模样，皇帝可不想背上个不念手足之情的名声。

王七爷却不懂这点，或者说，这会子他也顾不上这点，只顺着陈集的话往下怒声道，“这不是事实？你们燕王府拥兵自重，早晚要被铲除干净.......”

“王耀宗！你在胡诌什么东西？”一道白衣身影急急冲过来，一巴掌拍断了王七爷后续所有的话。

陈集抬眸看向来人，唇边笑意似有若无，开口却叫人如坠冰窖，“王老四，原来你们王家，已经厉害到能随意揣测圣意了呀？连我燕王府的生死，都在你王家一言当中，真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