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杀手隐藏身形的习惯，楚寒州总站在颜翎身侧后一步，不远不近。然后颜翎每次伸手揽腰特别顺手，并且乐此不疲。

楚寒州看着那姑娘睁大了眼，一脸震惊，觉得人家下一秒就要尖叫出声。

颜翎似乎还嫌不够，又笑着补了一句：“况且姑娘才艺不佳，那琵琶恐怕一根弦都不会拨。”

“公子这么说真是羞辱奴家。”那姑娘真的以手掩面，嘤嘤哭泣。

颜翎无语凝噎，逗不下去了。“哪里学的勾栏作派？越发不正经了。”

认识？楚寒州总算知道颜翎为什么是这种奇怪反应了。

“这是四海镖局的二当家苏憬。他和兄长苏玖一同为我办事，是我的人。”颜翎解释道。

他招招手示意楚寒州低下头，在他耳边咬耳朵。

“凤羽为翎。”颜翎在楚寒州手掌描绘出一片凤凰尾羽图案。“日后只要见到这个图案，就是我的人马。他们都属于你，你可以随时使用。”

“还真是夫人啊。”苏憬带着点好奇打量楚寒州：“嗯……公子有眼光。”

楚寒州被一句夫人叫得脸颊微热，他微微垂眸，躲开视线。

“好了。有什么消息让你亲自来找我？”颜翎自己喜欢逗楚寒州却不能容忍其他人对楚寒州放肆，打断苏憬，正色道。

谈到正事，苏憬神色也郑重起来：“我手下的探子查到消息，公子您一直苦苦找寻的君仪剑为临江千阙歌所夺，后被藏于曲临城的曲家内。”

颜翎闻言，周身气势骤然一冷，眸光森寒。

“消息属实？”

“千真万确。但曲家门风森严，不好安插探子，君仪剑现在是否仍在曲家不得而知。”

颜翎不说话，手指慢慢敲着桌面。

他听说过君仪剑，那是楚家历代家主的配剑，更是世间难得的神锋利器。若是没有当年那场大火，这把剑现在就该出现在楚寒州手上。

风华剑虽然也好，但不及君仪剑尊贵。颜翎总想给楚寒州最好的。

半晌，颜翎下定决心：“曲家的事我来处理。去告诉苏玖，暂时停下查探，韬光养晦。其余的，等我安排。”

“是。属下告退。”苏憬盈盈一拜，又恢复成青楼歌女的伪装，假装哭哭啼啼地退出船舱。

“看来我们得转道。”颜翎叹了一声，转头问楚寒州：“寒州，会水么？”

苏憬上岸瞬间，远处画舫一声巨响，掀起漫天水花。画舫燃起大火，黑烟弥漫。湖面波荡，震的其它游船者纷纷落水，一时间场面杂乱无章。

感受到几处陌生气息向这边窜来，苏憬转了转手腕，取下琵琶上泛着寒光的丝线，脸上一扫同颜翎说话时的俏皮活泼，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的冷漠。

“公子有令，这些烦人的尾巴，一个不留。任何人都不能妨碍到公子！”

三月春光阳光正暖。楚寒州侧身为颜翎挡住灼眼的日光，让他睡的更舒服些。

自从得到君仪剑的消息，颜翎就开始心神不宁，夜间休息不好，又忙着查看属下递来的消息，等楚寒州注意到时，已经睡着了。

楚寒州静静看了颜翎一会儿。那人合着眼，眉目恬淡，丝毫看不出平日杀伐果断的模样。

叶隐送糕点过来看到颜翎睡着了，轻手轻脚的取来毯子盖上。

“肯定又是晚上没睡，一天天的老这样，不想活了？说又说不听，难搞。”他跟楚寒州低声吐槽。

“你们相处都这样么？”楚寒州看着，突然问。

“什么？”叶隐懵了一下，反应过来楚寒州是在好奇颜翎和他朋友一样的相处方式。

“态度。颜翎对你，对苏憬，都不像主子和属下。他对属下都这样么？”见他不理解，楚寒州重复了一遍。

“差不多吧。”叶隐点头，怕他多想又解释道：“不过跟他对你肯定是不同的。你也没见过他对我们动手动脚吧！”

楚寒州还想问什么，叶隐突然笑起来，示意楚寒州回头：“你自己问他吧。”说完转身进了船舱。

颜翎眯着眼睛，神色慵懒靠过来：“怎么不直接问我？”颜翎一向浅眠，叶隐过来时便醒了。他们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你睡着了。”楚寒州垂下眼睑，偷偷问问题被发现了，有点不知所措。

颜翎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舒舒服服的靠着楚寒州。

“我没什么野心，就想等一切尘埃落定，跟你好好过一辈子。”颜翎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姿势，靠的更亲密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手底下这么多人跟着我也没用。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去过自己的日子，我只在需要的时候用人。”还有一句话颜翎没说，如果没有那么一天，和他们越少牵连越平安。

“你对他们很好。”楚寒州像是猜到颜翎的想法，如是说。

颜翎笑了笑。只是不必要罢了，如果牺牲他们能守住这个人，他绝不犹豫。他颜翎，可不是个好人。

“寒州。”颜翎低低唤了一声，在对方一双幽深冷瞳往过来时，眉目尽展温柔：“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想对你好，想和你过一辈子。只对你，也只会是你。”

“……为什么？”

颜翎笑意未改：“因为你是楚寒州。独一无二的楚寒州。”

楚寒州望进颜翎眼里，一湾秋水满满都是他。

他面对着颜翎漂亮的眼睛，心里的那句话脱口而出:“如果我不是楚寒州呢？”你也不会在乎我的死活，对吗？

“公子，曲临到了。”叶隐的声音打断楚寒州难得鼓起勇气问出的话。

“嗯？”

“没事。”颜翎摇摇头，从楚寒州身上离开，视线看向两边岸上。

楚寒州看着颜翎，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可惜，他想知道颜翎的答案，可又直觉那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答案。

“嗯？”颜翎突然皱眉，扬声大喝：“艄公，不靠岸，立刻往人流跑的方向去。”

“是。”艄公起蒿加速，转过重重小桥流水人家，人群尽处是……滚滚黑烟笼罩的房屋！

美轮美奂的楼阁依水而建，本该氤氲朦胧，此刻却是层层黑烟遮天蔽日，鲜红火舌不时在横梁殿宇上窜出……

“那是曲家的宅子！”颜翎听到熟悉的名字从自己口中一字一句念出来，意识是清醒的，可是身体好像突然被冻住了，寸步难行。

又是大火，十年前烧光了楚家，毁了他的人生，十年后同样的火，同样的敌人做了同样的事。

这是挑衅也是警告。那些人知道楚寒州回来了，也知道他想做什么。这场火是信号，当年没完成的事重新开始，他们的博弈正式拉开序幕……

怒火从记忆里穿出来，好像要把整个人都烧掉一样，理智炙烤的七零八落，可从脊背里透上来一股沁入骨子的寒意又堪堪留住颜翎的神志清明。

他们忍不住了，这次，他颜翎一定会护住楚寒州，把那些人一个个送进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