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又定下了相见的约定，苏拂黎回到薄雪楼时脚步都是飘的。

荷花池旁，薄言让人摆上一桌茶点，人坐在亭子里，已经等了他许久。

苏拂黎脚步轻快地跑进来坐下。

薄言慢悠悠地吹着茶上的浮沫，一言不发。

倒是苏拂黎先憋不住开口：“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吗？”

闻言，薄言才抬眼施舍了个眼神给他。“你如愿见到顾南归，但是你和他现在又没办法直接相认，估计是做了约定。”

见苏拂黎惊讶得睁大了双眼，薄言挑眉:“很难猜么？你把情绪都写在脸上，只要知道你的过去，再联系一下顾南归这几日去了哪里，你和他的关系简直呼之欲出。”

莲叶接天，无穷碧色，荷花映日别样红

“是不难。我也没指望能瞒过你。”苏拂黎啧了声，一把将薄言手边的点心抢过自己这边来。

他咬着软糯香甜的糕点，含糊不清地道:“不就是事情没按照你设计的方向发展嘛，回来就给我摆这副丧气脸，薄言，你有没有良心啊。”

他伸出手，对薄言指指点点，手指上沾得酥粉洒了一桌面。

被这么说薄言还是没什么表情。

“不应当啊。”他捧着茶，神情里有一丝不解。“顾南归见到你，就该明白薄雪楼是为了楚家的案子而来，我原本想着，你和他相认之后，他会因为相信你，一口答应把曲淇风带来薄雪楼，没想到，这人居然无动于衷。”

苏拂黎发出不厚道的笑声，以前都是薄言在幕后出各种坏心眼的主意，他去台前背锅，现在难得看薄言失算一次，心情那叫一个高兴。

“想知道为什么？问我啊。”苏拂黎清了清嗓子，故意拿了个空茶杯放在手边。

薄言不解归不解，倒是很愿意不耻下问，他亲自起身，给苏拂黎倒满了那个空茶杯:“愿闻其详，还请苏大夫指点。”

“我早告诉过你，就算是我，也不能让顾南归改变主意。你对顾南归不熟悉，不知道他这个人多死心眼，在他眼里，法理是法理，人情是人情。我还活着，但他刚正不阿的作风也不会为我改变。你想从我和他的关系下手，本就找错了方向。”

薄言没忍住，轻微地皱了皱眉，他打断苏拂黎对顾南归连珠炮似的夸奖。

“我不信。”

他语气平静，没有激烈的言辞，只是短短三个字就让苏拂黎瞬间掐断了所有声音。

“世人多落井下石之辈，多自私自利之徒。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虚假托词。所以我不信。”

苏拂黎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薄言，别这么偏激。你这样，很像当年的我，而且……”远比当年的我更危险。

薄言一向好脾气，温温吞吞得，像个面团。苏拂黎看他，也是当弟弟疼得，平日里什么话都敢说。

唯独薄言露出这副神情时，凉薄至极，他就会从心底产生一种惧怕感。

他和薄言一同陷落在复仇的泥潭中，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无所有的人疯起来有多可怕。

薄言用那双好看的眼睛望过来，他定定看了苏拂黎好一会，突然笑起来。

“刚才不还嚷着要我端茶倒水？现在就怕了？”

他的语气满含揶揄:“一点都不争气啊，苏拂黎。”

苏拂黎惊疑不定地看着薄言，没懂他这是个什么意思。

“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连这难得的清醒和轻松的身影都是你的功劳。有什么不放心的。”薄言眉锋一挑，带点小坏的神情让他一下子生动起来。

苏拂黎从前看薄言，他像盏纸糊的美人灯，好看虽好看，却没有多少人气，一碰就碎，这种易碎感倒是让他忘了薄言也正处于风华正茂的年纪。

年轻人嘛，前途一片光明，应该不会走上绝路的。君不见，当年他也是这个鬼样子，后来生死之间走过一遭，也想通了，没有了嫉世恨俗的想法。

这么一想，好想也不用太担心薄言会干出什么坏事来哦。

想明白这点，苏拂黎松了口气。

“你最近倒是精神不错啊，还会吓人了。”

“的确。遗香上次送来的新药药效不错。”薄言视线落到自己左手上，苍白的手在日光底下白得几乎透明。

“你确实不是因为颜翎在？”苏拂黎刚被吓了，心心念念要扳回一城，拿颜翎故意调侃薄言。

“颜翎的身体调理得怎么样了？”薄言摩挲着杯口，垂下目光。

“还行。最起码现在不会再突然发狂了。”苏拂黎捂着下巴，用得意的语气道。

“那么，也是时候去治疗颜翎的心病，让他离开楚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