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良缘瞬间眼睫惊起。

“为什么？”她知道曲临川身上有奇异怪病，但从未想过对方身上的症状已经严重至此。

“蛊族奇术万千，难道也无法治愈他？”她脱口而出这句话，却让骨夫人彻底冷下了神色。

“阿惜，你不是说你对他无意么？”

惜良缘沉默无言。

“你母亲的故事我已经完完全全告诉你了，我不希望再看见下一个骨云薰，否则我会亲自处置你！”

骨夫人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她对惜良缘所有的好都建立在惜良缘能帮助他们重回圣使之位。说到底，这是一场相互利用。

骨夫人能给惜良缘机会，也能随时舍弃惜良缘。

惜良缘眼神微沉，手指在袖中紧握成拳。

“我不会动心，没人比我自己更重要。”她冷冷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说给骨夫人，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那便好。一个将死之人而已，何必浪费我们阿惜的心思。”骨夫人牵起惜良缘的手，笑着道。

知道骨夫人变脸之快，惜良缘最后望了眼雾谷，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

骨遗香被处罚的事，在骨夫人的有意宣扬下，像长了腿一般传遍了蛊族。

哪怕是在蛊族像个透明人一般的苏憬都有所耳闻。他趁着夜深月淡，偷偷来到祖庙外。

祖庙之上被人上了三把大锁。

“骨遗香？”

“谁？”骨遗香的声音从里面响起，听着还挺活力满满。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到门口。

“又是谁来看我笑话？别等我出去，一定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苏憬冷笑，觉得替骨遗香担心的自己像个傻子。

“蠢死了。”他道。

骨遗香听出是谁的声音，一下子就炸了。

“姓苏的，你还敢说，不是让你拖着我家老头嘛，结果我怎么出来被抓了正着？你在干什么？”

“你自己受伤那么重，我怎么替你隐瞒？”苏憬冷笑。

“早知道你这么莽撞，我才不会答应你。”

“那是个意外……”骨遗香声音里有一点心虚。

“算了。”苏憬放弃和骨遗香无意义的吵架，他叹了口气，神情正色起来。

“我要走了，骨遗香。”

“这么突然？是不是你替我保密的事被发现了，我家老头因为我的事迁怒你？”骨遗香把门拍得震天响。“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找老头，你快开门。”

“行了，别多想。我本就不是蛊族人，总有一天要离开的。”苏憬和骨遗香也算是相识了一场，所以特意前来告别。

他从袖中取出特意偷来的钥匙，从门缝中扔给骨遗香。

“骨遗香，我最后再帮你一把，祖庙门上的钥匙我瞒着骨大夫取来了。你要争夺圣使之位，不能有一丝懈怠，别浪费时间在这里。”

门内的声音突然停了，好半晌，骨遗香的声音才响起。

“多谢。”他一向和苏憬吵吵闹闹，这么平和的说话还是头一次。

江海茫茫，以后说不定就再也无法见面，他该好好道谢。

“以后若有机会，你可以回蛊族看看，等我当了圣使，我就开放蛊族。”

“祝你如愿。”苏憬笑了笑。走过生死一遭，他现在也觉得帮助别人完成目标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门内，骨遗香握着门缝里的那把钥匙，脸上神色晦暗难明。他耳里极好，已经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他虽然一直对苏憬挑刺，但实话说，他并不讨厌苏憬。

现在苏憬离开，他在蛊族中又少了一名，朋友。

惜良缘又露出了那种淡淡的，好似什么都放下了的笑容：“昨天这里下了一场雨。”她答非所问，回忆起眼前这片阴森恐怖的森林的另一种摸样。那是掩藏在冷漠变相下的温柔。

而且曲临风从未怀疑过骨遗香，他信她便信。

骨遗香沉默，半晌，他扯了扯嘴角，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骨遗香面无表情地走过惜良缘，身影好似蜻蜓点水，几个起落间就没了身影。

惜良缘靠在树上，十分淡定的闭上眼，等待着接下来的命运。

天光暗了下来。这一片森林里没有灯光，渐渐浮起一点点的绿色光芒。

惜良缘鼻尖有些痒，她一睁眼正对上停歇在鼻尖上的萤火虫。那点微弱的光芒落在眼前，好像雾化了无尽的夜色，让一切都显得充满希望。

惜良缘轻轻合拢双手，把那点“微光”捧在手心。她勾起唇角，难得的笑意温柔。

骨遗香回来，正撞见这一幕。他静静站在黑暗里望着惜良缘。

赤练从他胸口探出头来，吐了吐鲜红的信子，像在询问他怎么了。

他垂眸，什么也没说。走另一边进了骨朽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