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的夜晚，这片海域已经颇为寒冷。

夜鸦和塔洛斯各披着一条游轮上带下来的毯子，一人开船，一人汇报。

339号聊天室。

【夜鸦：任务完成。

接线员339：我们是行走在阴影中的低调杀手，不是武装暴徒。

夜鸦：哎呀，能不被抓住地干掉目标不就好了。

接线员339：这就是你把顾客一并干掉的理由？

夜鸦：……

接线员339：你知道规矩，这笔订单你一毛钱都拿不到。

夜鸦：……搞了半天原来是黑恶势力内讧啊，啧！

接线员339：我们的情报部观察到一个风暴正在向你们靠近，祝你们好运。】

接线员339的头像暗了下去。

夜鸦收起手机，对开船的塔洛斯说道：“我们不太走运，下订单的客户也在那艘游轮上，并且……”

“并且？”塔洛斯捧场地问道。

“一个海上风暴正在靠近我们，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要逃生吗？”夜鸦以一种谈论下一顿吃什么的无所谓语气道。

“我可以让本体过来接……”

“打住打住！”夜鸦连忙打断，“那样太没意思了！这角色死了也就死了，再开一个就是，你不觉得‘海上风暴极限逃生’、‘被海上风暴卷入’什么的，都是非常新奇的体验吗？”

塔洛斯想了想，赞同地点头：“那我们的船接着往前开还是……？”

“嗯……等我扔个硬币。”夜鸦说着，当即就拿出一枚硬币弹起。

轻巧地接住下落的硬币，夜鸦张开手看了眼：“正面，接着往前开。”

“好的。”塔洛斯对此没什么意见，就像夜鸦说的，不论是主动找刺激还是逃生，都是新奇的、值得体验的尝试。

夜鸦沉吟片刻，忽然一把掀起裹得严严实实的毯子：“这毯子得扔了，免得盖住头部影响体验。”

塔洛斯点点头，也跟着掀起毯子。

夜鸦抽出匕首，想了想又收回，只将毯子卷巴卷巴，找了根绳子系起来扔下船。

——如果这样还能精准盖脸……那就盖吧，终归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不是？

……

风暴来得很快，伴随着巨大的水龙卷。

“哇哈哈哈哈哈——”夜鸦放肆地迎着遮天蔽日的天灾叉腰狂笑，湿透的长发与裙摆烈烈飞舞，欣喜地迎来被狂暴的水龙卷吞噬的命运。

相比之下，塔洛斯就安静许多，直到被水龙卷吞没之前，他只是好奇地、欢欣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初生的婴儿。

……

某昏暗的房间中。

“接线员339”平静地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字，点击发送。

【接线员339：“夜鸦”与“死神”的定位正面撞入风暴之中，确定失联。

三席：不用在意，这两位都是玩具，说不定过一阵子就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四席：更大的可能是干脆换个身体。

三席：那也无所谓，他们用什么身份，我们就认什么身份，多余的就当不知道。

接线员339：是。】

……

无光的阴湿环境，低缓的水流声，粗糙的藤蔓。

夜鸦幽幽醒转，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倒吊着，还捆绑得严严实实。

大约是倒吊久了头部充血，夜鸦感觉脑子既眩晕又胀痛。

奋力挣扎一番，无果，夜鸦暂时放弃靠自己脱困的想法，轻声呼唤：“塔洛斯，你在吗？”

“我在。”左侧斜上方，塔洛斯那清澈的中性嗓音响起。

“你这身体有黑暗视野吗？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夜鸦一边努力摇晃身体，一边问道。

“没有，我什么都看不到。”塔洛斯说，“我们现在好像在某个怪谈体内。”

“怪谈？”夜鸦皱了皱眉。

“是的……绑住我们的，应该只是普通的藤蔓。”塔洛斯说。

“普通的藤蔓可不会绑住我们。”夜鸦反驳道，开始扭动手腕，试图脱出束缚。

——可惜，夜鸦是以头下脚上、手臂自然垂下的姿势被捆绑严实的，那藤蔓捆得密密麻麻不说，表面还坑洼不平，摩擦力巨大。

试了一阵，夜鸦不得不正视光靠自己无法挣脱束缚的事实。

“唉……你那边怎么样？我是没办法了。”夜鸦不得不寄希望于塔洛斯这个没经历过多少训练的“萌新”杀手。

“动不了……”塔洛斯实话实说。

夜鸦又叹了口气，兴致不是很高地自言自语：“结果还是要作弊么……”

夜鸦正犹豫着，这片空间陡然亮起，刺眼的光线照得两人不得不闭目偏头暂避。

“新来的？”一个妩媚的女声惊喜地喊道。

“……你是？”夜鸦试探性地询问道。

“我是魔女会的成员，你……等等，你是男的？！”自称魔女会成员的女人厌恶地喝问。

“这具身体确实是男的。”夜鸦诚恳地说着大实话。

女人没有吭声，似是在上下打量夜鸦。——她的视线存在感太过强烈，夜鸦本能地感到些许不适。

片刻后，眼睛勉强适应强光的夜鸦悄悄睁开眼，偷偷打量女人。

女人长相妩媚，身材妖娆，艳红色长卷发，艳红色眼眸，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晚礼服，脚踩同色细高跟，头戴妆点未知名艳丽花朵的同色魔女帽。

似是察觉到夜鸦的偷偷观察，女人陡然调转锐利的视线，与夜鸦正正对上。

夜鸦暗感不妙，正寻思着是否要说些什么补救，下一瞬间，女人的目光变得温和，脸上绽放出愉悦的笑容。

“你很不错。”她说，“有资格变成真正的女人加入我们。”

“……啊？”夜鸦茫然。

女人却不欲就此多说，下巴朝一旁安静旁观的塔洛斯扬了扬：“他是你什么人？”

“后辈。”夜鸦即答，“他很有天赋，包括女装。”

“哦？”女人挑了挑眉，直接询问塔洛斯，“他说的是真的吗？”

塔洛斯诚实地点了点头。

——刚开始“合住”那几天，他确实被夜鸦套过不少女装。

女人注视塔洛斯那紫色的清澈眼眸片刻，再次露出满意的笑容：“你也很不错，你们都很不错！”

“你们足够幸运，遇上了我而不是我那些姐妹，她们可不会给你们变成女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