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的确是苏晨，复苏的苏，一日之计在于晨的晨，未敢欺瞒姑娘。”苏晨凝望着灵雨，诚恳的说道。

“哦？”灵雨盯着苏晨看了片刻，随即阖上眼睛，凝神聚气，细细感应。

她的眉头越拧越紧，半晌睁开双眸。

眼前这人从头到脚没有一丝仙气，是个彻彻底底的凡人！

灵雨只觉自己如坠冰窟，她手脚发软，指尖冰凉，怔怔的重复道：“原来是一日之计在于晨的晨……”

苏晨见姑娘眼中的星辰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霾，他心头突然没来由的一抽，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关切的话语脱口而出：“姑娘，你还好吧？”

听到苏晨的问话，灵雨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后退了两步，跟他保持着距离。

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短暂的沉默后，方才故作镇静的福了福身子：“苏公子见谅，实在是因为公子跟……跟一位老朋友很像，就连名字也很像，所以才会认错。小女子失礼了。”

“姑娘不必介怀，失礼的实则是在下。苏某乃进京赶考的学子，原本在船上睡得迷迷瞪瞪，一觉醒来居然到了这里，周围空无一人，就连船夫也不见了。我不识路，无意中听见了姑娘妙曼的琴音，循着琴声擅自闯入姑娘的住处，实属唐突……”

灵雨并未听进去多少，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英挺的鼻梁下，红润的薄唇一张一合。

怎么会如此的相像？

“对了，还……还没请问姑娘芳龄……啊，不，芳名，我是说芳名……”苏晨见灵雨一直凝视着自己，不禁脸颊发烫，紧张的笨嘴拙舌起来。

灵雨看到苏晨紧张的样子，又觉得他跟记忆中的那个人不太像，不禁莞尔一笑。

这一笑简直要把苏晨的魂魄勾走，他的心脏狂跳不止，仿佛马上就要穿膛而出。

他用手按住胸口，吞了吞口水，补充道：“姑娘若不想说……”

“我叫灵雨！”灵雨不假思索的打断了苏晨，进一步解释道，“灵魂的灵，春雨的雨。”

“灵雨……这名字好听，灵这个姓氏倒是不多见。”苏晨兀自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却又记不得在哪里听过。

灵雨听到他的赞扬，也没想着辩解一下“灵”并不是自己的姓氏，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傻憨憨的，倒是有点意思，不自觉的再次勾起嘴角。

苏晨见灵雨笑了，情难自已的往前踱了一步，脚上似是踢到了什么，那东西“咕噜咕噜”滚到一旁。

他急忙俯身找寻，只见地上躺着一颗透亮的珍珠，与寻常见到的珠子不太一样。

苏晨伸手拾起珍珠，正欲起身，又瞥见地上还有好几颗，便一并捡了起来。

“灵姑娘，你的珍珠掉了。”苏晨摊开手掌，举到灵雨面前。

宽大的掌心卧着几颗大大小小的珍珠，光泽细腻，灵气逼人。

“多谢公子。”灵雨道着谢，小心翼翼的从苏晨的手心取回珍珠。

手指轻触的瞬间，苏晨立刻感到手心传来一阵酥麻之感，整个脸又拢上了一层红晕。

苏晨意识到自己再次失态，忙岔开话题，问道：“可是珠串散了？”

灵雨微微摇头，挑了一颗最大的珍珠，举到苏晨的眼前，郑重其事道：“这是我的眼泪。”

“眼泪？”苏晨的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他轻咳一声，“灵姑娘真会说笑。”

“我没说笑……”灵雨见苏晨不信，耐着性子解释道，“人鱼族有两个技能。一是落泪成珠，我们的眼泪落到人界的地面上，就会凝成珍珠。二是吟歌，可蛊惑人心。你之所以来到深海结界之中，实则是受到吟歌的蛊惑。”

被囚禁于深海结界四千年，灵雨一直都是形单影只，沉溺于过去的哀伤，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放松。

此时，她对着这张熟悉的面庞，情不自禁的想要多看几眼，多聊几句。

苏晨的眼睛复又睁圆，声音抬高了几分：“人鱼族？你是鲛人？”

“是啊，你害怕我吗？”灵雨小声问着，她担心苏晨会被吓到。

没想到苏晨眨了眨眼睛，很快便面色如常：“虽然小时候听过鲛人食人的传说，但是在下只相信自己所听、所见。从琴声便可断定，灵姑娘并非是那嗜血的妖怪。再看姑娘言行端正，绝不会伤害无辜。是以，我并不害怕姑娘。”

灵雨暗忖：还真是个单纯的男子。

转念，她又有些羞愧。

四千年前，灵雨一剑刺得苏辰魂飞魄散后，她便哀伤过度晕了过去，再一醒来已经被天后关进深海结界之中。

刚被囚禁于此时，她恨不得立刻自戕，随族人而去。

但后来想到，自己是人鱼族的最后一丝血脉，最后一线希望，便咬着牙坚持下来，希望有朝一日能逃离出去。

灵雨的修为较天后相差甚远，试了几次都无法破除结界。

为了早日逃离，她只得夜以继日的修炼。

但不知天后设了什么奇怪的阵法，她的修为几千年都未有太大的增长。

灵雨知道快速精进修为的方法有很多。

年少时，她的爹爹临涵曾经觅得山生神芝，她食之瞬间涨了三百年的修为。

此外，鬼母产的鬼子、朱雀卵、蟠桃、各种仙草等等，食之并辅以适当的修习，皆有助于快速增长修为。

只可惜，她被囚禁在深海之中，很难觅得这些宝物。

曾听妖界的小妖们说过，吸食人类的精元亦可达到增长修为的效果。

这并非上仙所为，她本耻于此，但仇恨大于一切。

灵雨的仙法受结界所困，一旦出了结界便变得微乎甚微。好在人鱼族天生会吟歌，于是她便借助歌声将海上的凡人诱骗至此。遇到水性差一些的，她也会凭借薄弱的法力将其带入结界。

百年间，她虽不会日日吸食凡人精元，但每当修炼遇到瓶颈时，总是抑制不住的哼起歌谣。她的吟歌有所指向，故引来的全都是些登徒浪子，不知为何今日会将苏晨引来。

念及此，灵雨柔声应和道：“谢谢苏公子的信任。你是好人，我绝不会伤害你。”

苏晨微微颔首，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