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果然是爽的，楚湘喷完了之后通体舒泰，所谓真男人绝不回头看爆炸，说完了她就把手上的茶杯淡定一放，走人了。

顾绮墨也跟着走了。

邀请楚湘过来，本来就是荆王殿下自己退一步越想越气，都要郁结于心了，让荆王殿下舒舒服服骂一顿人，也让女眷们把该吃的亏吃了，目标达成，不走何为。

她俩固然能拍拍屁股走人，但剩下的女眷们哪能想到今天是来这出啊，都愣在了那里，等反应过来之后，不得当场去厮打那个今日过来看望家人的女史。

——啊啊啊啊啊都是你！

固然赖着位置不走最终让大家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的人有很多，但是她们又不在，你是她们的其中之一，我们的火不发在你身上难道还隔空找她们吗！

重复一遍，皇庄里的女眷，来源都是世家中因男人而获罪了的女人，从小养成的人生观使然，要说让她们做大做强、再创辉煌，还是有一点强人所难，但是如果是要她们搞内斗，她们可太内行了，无事都要生点非的。

但，这里毕竟是皇庄。

女人们斗麻了之后扯头发扇耳光的动作是不被允许的，老嬷嬷也是久经宫斗考验的人物了，一听楚湘的话不太对头就已经预备上了，喊了留守在皇庄里的护卫过来——

女眷们倒不敢对荆王动手，真动手她们别说明天的太阳了，今晚的月亮都见不着，但她们要是互相之间动手，见了血什么的，可是自己作为看守的不是。

护卫们上过战场，身上是有杀气的，往那儿一杵，都不用喊停手，手按在刀上女人们就不敢造次了。

只剩下了嘴炮和埋怨。

那女史能躺平任嘲吗？

怎么可能！

在场的人谁宅斗技巧阴阳能力不是拉满的，并且无论楚湘接下来还选不选人进宫，总之都不会选上她了，那她还在乎什么呢？

所以当场冷笑，是啊，光我的问题呗，你们就没有沾亲带故的姑娘在宫里做女史，她们回皇庄来看你们的时候，你们就没劝过她们别犯傻别出宫在宫里待着比啥不强，即便你们自己实在没有这样的亲戚，难道你们自己没想过要是真有傻子从宫里出来考科举好把你们补了进去，你们绝对能在那个位置上赖到死说什么也不出宫的？

你敢发誓你没想过？以你的前程你已死的亲人你的姓氏你珍视的一切起誓？

你但凡也想过，那你凭什么指责我！大家都是一样的卑劣！

不得不说，转移矛盾乃至让底层人员自己斗起来，也是统治技术的一种，尤其在本身就把斗争当做了人生一部分的内宅女子群体中，一句“我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没有珍惜”绝对能让她们互相之间的仇恨值直接拉到了顶，彼此都能指责上好几个时辰的对方的不是。

只是女眷们所不知道的，楚湘并没有走远，顾绮墨既是陪楚湘过来的，楚湘停了步，她也安静站在了楚湘身边。

远远的，楚湘冷脸看着她们闹起来，许久，也没有对此做任何评价，只长长出了一口气，对顾绮墨说：“走吧。”

在回去的路上，楚湘一直都很沉默，直到晚间，楚湘和徐影一起用饭之后，常规的消食时间里，楚湘才缓缓给徐影说了，今日自己去了一趟皇庄，把人都给骂了一顿的事。

徐影都没关心楚湘都骂了什么——于徐影而言确实也没有关心的必要，只笑：“既然骂完了，气儿可顺了？”

“没有完全顺。”楚湘自然而然地靠靠住了徐影，难得地从身到心的柔弱了一把，“阿娘，当年那么多出自世家的庶母，您是怎么忍下来的？”

这么孩子气的话都给徐影整笑了。

宝，你那么多庶母对我磨刀霍霍的日子也没过去几年，竟然这么快都开始岁月史书了？

但自自己重生以来，小姑娘真没吃过这么大的瘪，一时间郁闷也是有的，徐影也对此也理解，回答：“我没有忍过啊。”

楚湘错愕了，抬头看徐影，满脸的问号——她们在父皇面前争宠都快跳上天了，她们和父皇夜夜笙歌，而您一个人在书房里批奏章，您难道不算忍吗？

都给徐影整笑了，伸手刮了刮闺女的鼻头：“原来在你眼里，我竟是个忍无可忍从头再忍的受气包吗？”

多大的误会啊！

楚湘：“……”

看着闺女懵逼的模样，徐影笑着把小宝贝抱到了怀里，轻轻亲了一口闺女的额头：“傻丫头。”

楚湘不知道自己哪里傻了。

但头顶传来母亲柔和却坚定的声音：“你应该知道的呀，我连你父皇都没有那么在乎了，又如何会在乎他有多少新宠，都是如何恩爱呢？”

我又不是那种嘴上说不喜欢了实际上还要照顾丈夫的起居，安排丈夫的一切，最多只是从热心给丈夫忙前忙后变成冷脸洗内裤的女人。

我的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如果一定要说忍的话，我忍的也不是那帮世家女，而是你的父皇在政治上那些无聊的对世家的尊重——并且这个我也没有忍多久啊，不是一找到机会就对世家一通连招把他们通通砍了连你父皇都杀了的吗？

楚湘在徐影的怀里，抬头看徐影那真的一点芥蒂也没有的样子，后知后觉地理解了一点什么：“所以，阿娘后来给苏姑姑和周姑姑机会，又容庶母们出宫，不是忍无可忍从头再忍，而是因为从来就和她们没有仇，怜惜她们的才华，才给了她们一个机会。”

徐影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

想了想，还是要针对地安慰安慰自己受伤了的闺女的，柔声续了一句：“至于说她们有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你苏姑姑与周姑姑自不必提，早就各有各的一片天地。而你那些庶母……当时放她们出宫的想法是她们若有前程之念，本也是花一样的年华，努力几年堂皇正大地靠科举出身，我也能容她们立在朝堂之上。但，即便她们不考——便如如今，我其实也不是十分在乎，因为本来就不是种下去的每一颗种子都会发芽，即便发芽了，也难说是会长成参天大树还只是随风飘摇的杂草，对着杂草生它为什么不是大树的气，那杂草也很委屈呀，它本来就不是大树嘛。”

楚湘再是气头上，听徐影的如此奇谈怪论，都忍不住笑了：“阿娘还是怪我对杂草发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