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的，十四岁的许驰云其实和原本的“许驰云”有着很大的差别。

“每天都是一样的日子没有什么好说的，怎么了？”

林白摇头：“没什么……钱，还够用吗？”

说着，他指向只有兄弟俩才知道的，放着钱的地方说：“不够自己去拿。”

许驰云“嗯”了一声，自己看书去了。

***

林白的眼睛不方便，所以是聆乐坊里的马夫来接他过去。这人原本不是在聆乐坊做活，他原先是许家的车夫。

许家倒了之后，换了个地方做活。

这点上，他们都知道。

“走了！”车夫在外面喊了一声，林白忙往外走。

他们后来又回到了原本许浩年住着的屋子，许驰云和林白住在一间，许莹自己住在后弄出来的小屋子。

要是许莹是个男孩，许浩年不在乎一点自己名声的话。

估计会直接让三个兄弟住在一间屋。

这个车夫人很好，林白上车的时候，还会帮着他一把。

“多谢。”林白礼貌点道谢。

聆乐坊不是什么秦楼楚馆。

但也不是完全的清白。

总之，里面的人是有区分的。不管是现在的林白还是从前的林幺娘，一直都是卖艺。

不过是有些人嘴脏心脏，说出来不好听的话而已。

花娘和幺娘是一般的年纪，她现在早就不卖艺了，转而成了教习的姑姑。

对林白照顾颇多，一开始的时候也有人不满，但随着时日长了，也没有人说什么。

林白今天有些累，他白天本来是要休息的，结果许浩年在家里发疯，林白自然是睡不成。

林幺娘才去世一年，林白就开始觉得疲惫了。

“阿娘是怎么忍下来啊。”

鸡鸣的时候，林白靠在后台角落里睡着了。

＊＊＊

“好些天都没见到哥哥了。”林白喜欢做梦，因为在梦中他是能看见东西的。

吴瑕玉的存在，让林白能够记得，人到底是长了什么样子。

其实周昀也在，不过是林白看不见他的灵体而已。

吴瑕玉看着林白身上的变化，眼神中复杂着情绪。

“好些天了，不想我吗？”

林白笑着说：“想的。”

吴瑕玉和他坐在一起，肩靠着肩：“被人欺负了？”

林白愕然：“为什么这么说。”

吴瑕玉很认真的说道：“因为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林白莞尔：“就是累了而已。”

吴瑕玉双手撑在身后，他微微的向后靠着，和林白之间稍微拉开一些距离，道：

“今天也不想和我说说你的烦恼吗？”

林白小时候，大概是十岁之前。

每次梦见吴瑕玉的时候，总是会和他说很多事情。小孩子是最单纯的，他不会掩饰自己对于许浩年的厌恶，也不会描绘自己的许驰云的喜爱。

可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和吴瑕玉分享过自己的生活了。

从一个诉说者的位置，变成了倾听者。

林白很喜欢听从吴瑕玉讲述他自己的经历，不管是说他小时候因为意识混沌做出来的各种蠢事，还是后来上山之后的玩乐生活，又或者是后来和师兄下山游历……

“那哥哥为什么会来到我的梦里。”

吴瑕玉笑着和他说：“因为你允许我来到你的梦里。”

林白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这场幻境，其实是外面的那个邪祟特地给林白弄出来的。吴瑕玉心中都不免的叹息了一下。

看来，这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对林白好的。

***

林白醒来的时候，这才想起来自己要说的。

他是想要问问，为什么说是和师兄一起下山来历练，但是自己能见到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不应该是还有一个师兄的吗？

可是一睁眼就是忙碌的新一天开始。

清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有的想法也在日复一日的辛苦忘记了。

时间一晃，人就长大了。

林白已经是十九岁，面容出挑，他想要将自己藏起来，却也没有办法。

***

“于理不合，小人就是个弹琵琶的。”林白笑容浅浅，眼中全是疏离。

“怎么？小爷看上你，叫你来和两杯酒而已，没必要这样防备我吧。”

这人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却也是个二世祖。

林白一身白衣，复刻了林幺娘的身姿，却又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今天很累，说了不少的话，也顺便的配了不少的酒。要是往常，定然是会去喝了这两杯，只是来人看着不善……

“公子饶了我吧。”他含着笑意，像是撒娇一样，“下次再见到公子，定然是会给赔罪的。”

他附低身体，展现自己的弱小。

果然，那人手都迟疑了。

“就……就这么说好了。”

二世祖大着舌头红着脸，“下次陪本公子吃顿饭。”

林白温和一笑：“自然是的。”

后来，林白就后悔了。

不该吃这顿饭的。

***

许驰云冷着一张脸，完全是不愿意来的样子，他的身边坐着的人是李迅。

“四方楼里的东西自然是都是好的，王兄还请了一位乐师前来，咱们这群人也算是沾沾风雅了不是？”

林白眼前看不见东西，却也隔着门板听见了里面人调侃的声音。

那位姓王的二世祖站在林白的身边，尴尬的挠了挠头。

“你别生气，那是李家的公子，不能得罪，况且……怪我说漏了嘴，他们很仰慕你，但是家里管的严，都去不了乐坊，所以……”

王公子越说越觉得自己不是人。

“我会护着你的，你别怕，咱们就吃顿饭，连一滴酒都不喝！”

林白没想到这还是个好人。

“多谢公子了。”

雅间的门忽然被拉开，一阵异香传来，林白恍惚了一下，就听见里面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他坦然站着，隐藏下自己心中的不安。

“果然是美人，怪不得聆乐坊里的姑姑把他藏得那么好，我几次过去连面都见不到。”李迅好不收敛的将目光放在林白的身上。

他笑嘻嘻的转头，看着许驰云。

“我说，他真的不是你亲哥吧，你们两人长得……完全就不是一个风格啊。”

林白心中陡然一沉，那长期挂在脸上的浅笑也僵硬起来。

杯子被用力的放在桌上，清脆的一声响。

林白忽然害怕起来。

他这些年和许驰云之间的关系好了很多，可到底也是没有忘记从前小时候受到过的冷淡白眼。

许驰云他……

他会怎么说？

在林白心中搅乱的时候，许驰云坦然起身，款款走向林白。

“我兄长如何，不用李兄来说。”他施施然扶住了林白的手臂，一双锐利的眼眸中带着冷傲冰霜，“若是想要问我兄长讨教乐器乐理，也得叫我兄长愿意才行。”

比兄长高挑的身材站在兄长的身后。

许驰云无声的当起了他的后盾。

林白听见许驰云低了些声音说：“若是不愿意，我们走了便是。”

丝毫，没有给其他人留脸面的意思。

林白心中又顾虑，今天要是走了，他们会不会欺负许驰云呢？他感动与弟弟对自己的保护，于是也非常的看重弟弟的前路。

“嗯？”许驰云笑了一声，“不用管他们。”

“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