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驰云站在林白的身后，一如从前那般的默默成为他的后盾。只是从前林白的观感不大，而今感受颇深。

下意识地，林白摸索着抓住了许驰云的手腕。

“要不……还是留下来？”

林白的声音不大，只是现在这里过于安静。这是人在看见了美好事物之后的最真实反应，大家会小心的收敛起自己拙劣的一面，竭尽所能的表现出自己美好的一面。

纵使是在那人看不见的情况下。

林白的话音刚落，那位姓王的二世祖就连忙赔着笑凑了上去，忌惮着身量高挑，嘴角挂着嘲讽笑意的许驰云，王公子只是站在了一边的位置。

“不妨事不妨事，林哥儿若是有事，先和许兄走了便是，下次、下次我再去找林哥儿说话。”

他王家虽然比不上李家富贵，却也是个当地有名的富商，真要说上面子什么的，他王家倒也有着几分。

现在他开口说林白能走，李迅一时间还真的没有什么开口强留人的资格。

于是乎，林白便真的和许驰云走了。

那王公子格外殷切，非要林白和许驰云上了自己家的马车，把人好生生的送回去。

“真是对不住，在下是真的不知道那李迅也来，还带了那些个流氓货色，我在这里给林哥儿还有许公子赔个不是。”

王家的这位二世祖名叫王乔。

在书院里属于是中等偏上的水准，家中人倒也不强求他非要考取功名，不过是多认认字，多学学书，日后继承家业，人情往来、交易谈判的时候，能够脑子活络些。

如此，王乔也能说得上是书院中的一股清流。

许驰云这等学神级别的人，王乔自然是和他说过话，不过两人之间也的确是算不上太熟悉。今日本就是王乔想要带着林白来四方楼里好好吃顿饭，路上遇见了熟悉的人，这才被引着去了李迅他们先开好的雅间。

一来二去的……王乔心里恨恨。

“再给林哥儿赔个不是，本就是说好了你我之间而已，是我私自决定，去和他们说话这才连累了林哥儿要和那腌臜货说话，实在是……”

王乔说话的时候，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李迅的鄙夷。

可以见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是真的不好。

如果王乔所说是真，那就能够确定李迅此人在书院中风评极差。

林白坐在马车上，眼睛上蒙着一块雪白色的纱。（因为在某次意外知道，有些睁眼瞎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乱飘，林白害怕自己的眼睛吓到人，所以外出的时候，基本上会在眼上蒙东西）。

“他们今天是要欺负你吗？”林白闷不吭声的问许驰云。

林白从来都不是一个被呵护起来的傻子，从前是林幺娘，后来是自己，虽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那些被脑子有病的人传出来的各种流言蜚语，且实实在在的对他们的生活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如果不是眼睛看不见别无选择，大概林白也不会去当乐师的。

他喜欢这些，却也是真心的厌恶这些。

“没有。”许驰云不改自己的言论，“我自己能处理那些人。”

“倒是你。”

许驰云反声一问：“为什么会和王乔来这里。”

林白心里慌了一下，转瞬又坦然了起来：“前儿个要回来的时候偶遇了那位，借口逃了两杯酒，所以才应下了这顿饭。”

马车的车轮在地面上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他看着林白蒙起来的双眼，情不自禁的抬起手了，长久之前的记忆在脑中回荡着，后牙咬紧了腮肉。

“对不起。”

许驰云的声音压在了喉咙，愁苦与悲伤埋藏在心中。

他想要说什么，可到底也只剩下来三个字——“对不起”。

***

许莹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出声，林白手中端着饭菜巧了好半晌的门。

“阿莹，出来吧，先吃饭好不好？”林白很是耐心的哄着她。

十岁的许莹就如同很久之前的许驰云那样，别扭。

林白早就有了照顾这样心境小孩的经验，而今脾气也越发的好了。

瓷碗不是什么好瓷，薄薄一层，里面的饭烫红了林白的手指。敲门敲了一会，林白慢慢的蹲下身来，将瓷碗放在了外头的地上。

“幸亏是没有下雨。”

林白嘟囔了一句。

许驰云今日有事自然是出去了，至于许浩年，他只要是没有死在外面，林白都是不会过问的。

顶天了也就是许驰云会管他，不要他去赌博之类的。

可人是看不住的。

索性是关起门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家人，其实根本就是不同的帮派。

原先，许莹还不懂事的时候，是和自己两个哥哥在一起的。

现如今能够听懂外人的话，一根筋比从前的许驰云还要执拗许多，林白的解释入不了许莹的耳朵，她更多的时候只听许驰云的话。

为此，许驰云没少训斥她。

可许莹只会是捂着耳朵乱叫，弄得林白到最后也不得不松口。

索性也将她彻底放在一边不多管。

今日他在家中休憩，好容易弄了点吃的，怎么喊许莹也不出来。

林白摸索着起身，扬声道：“我去休息了，不要出门乱跑。”

脚步声渐渐走远，蹲坐在门口的许莹脸上是大颗大颗的泪珠。

是吓出来的。

幻境将她的本体封存在幼年的身体之中，却也没有将她所有的情绪也都给封藏起来。

和被成年后的许驰云潜移默化影响了的小许驰云不同，许莹的意识存在着，但她的身体只会延续着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重新来一遍。

她只要是看见林白的脸，满心满身都是恐惧。

她只要是看见许驰云对她若有若无的打量，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也会将她剥皮脱骨一般的折磨近疯。

许莹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却不能够知道，这里的其他人是不是也和自己是一样的状况。

尤其是许驰云！

许莹从来都知道，许驰云看起来对林白很冷漠的样子，但其实一直都是会小心的帮着林白。

在许驰云的眼中，林白比自己这个妹妹重要的太多太多了。

若是……若是被许驰云知道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事情，那日后，自己要如何是好。

许莹很确定。

他们所有人一定能够回到现实世界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