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正准备睡觉，今天的天气很好，正是阳春时节。

身上褪去了厚重的衣物，暖风阵阵，吹的人头脑昏昏，他睁着眼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头顶。如果他能看见的话，那里应该是被打扫的非常干净的房梁。

发棕的颜色在昭示着它不小的年纪。

林白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梦见那位神仙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风吹了进来，翻动了一边桌子上许驰云的书籍，哗哗作响却也叫人更加犯困。

林白的眼珠没有像是他想象中的那样胡乱歪斜着乱看，他定定的看着一处，眨眼的速度也放慢了下来。

困意席卷了头脑，将薄被盖到肩头，暖烘烘的睡了过去。

他是被砸门的声音吵醒的。

林白吓了个激灵，心脏砰砰跳着。无法聚焦的双眼仓惶的环顾四周，除了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看见。

砸门声还在响，林白咽了口口水，匆匆去穿鞋却听见外面声音停了下来，似乎是有人去开了门。

“早干什么去了，你也要和你那两个不要脸的哥一样不要脸是不是！连门都不来给你老子打开！”

许浩年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林白抓紧了动作。

他没有忘记自己童年时候的发生的事情，长大后也懂得了那是什么畜生行为。因此，林白几乎是不会叫许莹和许浩年有什么太多的接触。

只是这两年他和许莹之间的关系越发紧张，这才叫她和许浩年之间的接触变多。

曾经的林白将这样的苦恼和花娘说过，那位总是带着满身香气的温柔姑姑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感叹道：“你母亲定然是不希望你过上她曾经的日子，如果可以的话，姑姑希望你能离开他们。”

离开？

这样的词汇在林白的人生中出现过好几次。

林幺娘像是一株弄不死的野草，她的坚韧与顽强叫林白感受颇深。

“我想过……”林白像是在叹息，“可是，至少等到许莹大一点，然后驰云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能够走了。”

他塌了肩膀，像是松懈了身上的所有负担。

“那要到什么时候，他们成家立业？”花娘不赞成，“阿白，有想过自己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林白想了想，他人生中的美好记忆全都发生在自己眼睛看不见之后。这样的情况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大的限制了他的想象力。回忆往日的十七年，林白觉得自己最开心的两段时间一是母亲带着他和许驰云试图逃离的路上。

酸涩的野果和流动着的溪流是他童年中最为甜蜜的存在。

二来，是之后和林幺娘在一起住着的生活。

只是可惜没有了许驰云的加入，但林白不得不承认，那段时间他得到了完完全全的偏爱，和极大的安全感。

只是快乐的日子都是短暂的。

“这样吧。”花娘看着他茫然的样子，叹了口气，撩起林白耳边的碎发拨至脑后，“以后姑姑给你存一笔钱，等到你觉得‘啊，他们的生活里不需要我’的时候。

再交给你。

好不好？”

林白无聊的甩了甩自己的眼睛上覆盖着的纱布长条。

“嗯。”

他此后的年月中时常会考虑这个问题，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

许驰云已经是一个大人了，他能够保证自己的人生，而自己和许莹之间的关系也越发的紧张，考虑到许莹的年岁渐长，自己……可能真的不适合和她待在一起。

……

林白喊出声来：“许莹！”

他慌张的出来，脸上没有蒙着那根布条。

许浩年身上三分酒意，早就褪去了曾经还是少年人的风流倜傥。那恍若是毒蝎一样的眼神游离在林白的脸上。

“幺娘……”他咬碎了名字，似乎是想要把那个早死的苦命女人吞之入腹。

他一把推开了才到自己腰间的女儿，大步流星的往那茫然的野种走去，掌心触碰到皮肉的一瞬间。

许浩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喟叹。

然后，是唾弃。

“你看看你这张脸和幺娘多像啊……”

林白劈手一个巴掌，将许浩年扇了个蒙圈，他喘息着扶住了门框，转头就将木门死死关上。背过身去抵住房门，用尽所有的力气试图给自己设置出一个安全的空间来。

心脏还在狂跳着，林白想吐。

“艹你个臭婊子，开门！”

许浩年发狂的怒吼声就在背后，木门被踹的隆起又落下，单薄的后背被撞得生疼，林白咬牙将一边的锁门用的木棍拽了过来。

难之又难的把门抵上。

他满头大汗，一点都没有听见外面许浩年叫骂声中到底是什么污言秽语。

其实是早就习惯了的事情，不过是因为有着许赤云在，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惊心动魄过了。

今日大约是许驰云有事，这才迟迟没有回家。

哪想到这个酒鬼先一步回来。

悬着的心放不下来，一声尖叫更是直接刺破了林白的心脏。

他眼前是虚无的，于是只有手脚在颤抖，挡门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他现在就有多么的着急悲愤。

许莹的哭叫声和多年之间的痛楚相连接在一起。

林白身上都被汗水湿透了，这才终于把门打开，几乎是俯身冲了出去，直接在地上摔了个天旋地转。

“住手！你这个畜生，你做什么！”

林白没有怨恨过自己的双眼吗？

他哪能不怨恨呢。

多年之间，是那样的一场毒打，而后是连绵不绝的阴雨天气和身上的滚烫，头痛的好象是有人在里面用斧头砸，双眼算账疼痛的又像是要爆炸出来一样。

那香香软软的身体冲进了他的怀中，林白没有思考，就把她护在身下。

***

林白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想来放在院子里的，也就是笤帚、箩筐、板凳之类的。

牙齿咬破了口腔，腥甜的气味在口中弥散着。

他被人拽了起来，条件反射的想逃，却被人搂在怀中。

“你做什么！”

匆匆赶回来的许驰云怒不可赦，他人高马大，依然是这家中最为青壮的势力。

院门打开，往日里不爱搭理人的邻居全都露了头。

那厚着脸皮非要和许驰云一起过来，说是想要和林白说句话就走的王乔脸色难看的发青。

好半天的功夫，才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杀……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