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在外面的那些人眼中，那是正儿八经的纨绔。对比之下，京城中的其他子弟们都是能够教导的“没开窍”的孩子。

储君的培养标准已经完全跑偏成了：“好好活着就行”。

下面的官员一个比一个勤勉，没有臣子造反，这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就这么难以教导的一个林白，在皇后面前的时候，似乎是一下子就变了性格。什么蛮横无理，骄纵跋扈，全都成为了外面的流言。

他可怜的看向屋中的阿桂，吸了吸鼻子：“姑姑，我好冷啊。”

阿桂守在门口，没有表现出想要林白进去的意思。

“殿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这天冷的不像样，孟九安那个奴才呢？怎么能放着主子这样在外面。”

阿桂神情严峻，似乎是非常生气的模样。

他这句话说完，林白也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找家中长辈告状的小孩子一样的哭丧起脸来。

“孟九安今天早上……他都不让我好好睡觉。姑姑，我现在头好疼啊，我想要进——”

“殿下不舒服吗？”

阿桂一下紧张起来，她上下打量着林白的脸色。见他不过是面色苍白了些，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又松了口气，很是无奈道：

“殿下，莫要说这样的谎话了，殿下是忘记了，娘娘最不喜欢您说谎了吗？”

林白眼睛睁的大大的，泪水一瞬间氤氲起来，露出一种挫伤可怜的模样，却又是倔强的不肯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少年微微侧过脸，那白皙纤细的脖颈就从毛茸茸的领口中显现出来。脆弱的肌肤有了此时冷白日光的加持，一瞬间显得皮肤都透明起来。

林白微微仰起头，说话的声音又有些沉闷。

“母后不想要见到我吗？”

阿桂看的一愣一愣的。

以往这对母子见面的时候，林白总是表现的很沉闷。叫本来对他的感情就很一般的皇后越发的冷淡起来，到后来几乎只有必要的场合才会见面。

见面也是各自干各自的事情，走完流程就谁也不理谁的走了。

今天林白突然自己跑来后宫，不是去找那些很宠爱他的太妃，反倒是来到了皇后的身前。

还是这样可怜脆弱的模样。

阿桂下巴都快要合不上了，显然，这场面有些刺激。

大约是人上了年纪之后，慈爱之心会更加明显。

阿桂一时间竟然没有像是从前那样，用着那种浅笑却是十分疏离的语气把林白打发走。

更何况……

按照林白的身份，能变成现在的这样子，指不定是在什么地方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阿桂下意识的就想要林白进来，可是一出手，动作又顿住。

“殿下稍等，皇后娘娘正在午睡，奴婢进去和娘娘说说一声可好？”

林白憋着嘴巴，似乎是很费力才把要冲破嗓子的哭腔憋了回去。

他泪汪汪的说：“母后在休息吗？”

阿桂道：“是，冬日无趣，这才——”

“那我等母后醒来吧。”林白自顾自的说着，转头在长廊上寻了个避风的地方，团着披风往那里一坐。

分明是无赖的行为，可却被他弄出来一种委曲求全的样子。

阿桂这下是真的骑虎难下，急忙合上门，转头去找皇后。

“娘娘，娘娘，是太子殿下前来，似乎是有事情。”

榻上的针线被姜南溪规整起来，防止不小心落下扎到人。

皇后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乳奶茶，十分享受的酌饮着。

“他能有什么事情过来找我。”摆明是不相信，“你弟弟这两在家中干什么呢？也不进来陪陪他。”

这是自己不太想要搭理那个麻烦儿子，所以希望有人能够代替自己去陪着林白。

以往这些事情都是好生生的进行着，现在突然变乱，以至于让林白现在贸然过来扰了自己清净。

她表情淡淡的：“叫他回去吧，我不想起床。”

阿桂在皇后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已经在她的身边伺候了，对于她的那点心思想法，全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要是放在之前，阿桂根本就不会回来和皇后多余说这一嘴，直接就和林白说，叫他回去了。

可是眼见着林白现在的状况很是不正常，心里也有些打怵。

“可是殿下他……似乎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皇后满不在意道：“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个蠢货觉得自己身边没有人陪着他胡闹了，一时间太过于落差。等到姜离那边的事情办完，回到了宫中，林白他自己就会好起来。

根本就不需要我这个母后多管闲事。

再说了，之前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

皇后本是想要再和阿桂发牢骚，余光忽然看见正一脸蒙圈的姜南溪，顿时收回了话题。

“去和太子说吧，我不见他，叫他自己回去。”

阿桂没有办法，这才转头往外走。

***

林白发现自己的耳朵已经失去了知觉，这个天气实在是过于严寒，手漏在外面一小会就受不了。

他坐了一会就觉得坐不住。

先不说那地方本就是冷硬的木板而已，再者，坐在那里虽然避风，却也更冷。

林白摸索着蹲了下来，把自己缩成一团取暖。

呼出来的每一口气都成了白茫茫的雾气。

林白仰着头往头顶看了一会，就觉得眼眶发酸，连带着还有些疼。

林白：“……”

“玉环啊，上次的事情就让你这么恨我吗？给我找了个哪哪都不好受的身子来折磨我。”

“还有啊，我不会又要瞎了吧。”

玉环哼了一声，道：“下次我会再给你找个哑巴身子的。”

林白：“……真恶毒啊你。”

门嘎吱一声被打开，林白眼前看的其实不是很清楚。阿桂身影模糊的走了过来，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林白有些心疼。

“殿下，皇后还在睡着，殿下下次再来可好？”

林白是不会对阿桂发脾气的，这是从他小时候开始就有的习惯。

在这个皇宫里，林白对谁发脾气皇后都不会管。

唯独只有这个一直伺候在她身边的宫女不行。

林白也不会给自己自讨没趣不是。

听了阿桂的话，林白只是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我在这里等着也不行吗？”

阿桂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绞尽脑汁的想着林白这个年纪的孩子要用什么样子的话题来哄，这边还没想好。

林白已经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罢了。”

“不见就不见吧。”

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小孩子赌气一样。

转身踏进了湿润的泥土之中。

林白头也不回的走着，叫看他背影的阿桂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安。

仿佛是从今天开始，有什么事情要被改变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