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车停在永宁侯府门口时，车上的三人依旧是没有开口。

沈云湘闭眼假寐，沈云溪细细读书，沈云沁委屈地红了眼。

可能是又怕惹的沈云湘不喜，只缩在马车一角，偶尔偷偷看看沈云湘，之后又迅速低下头，一副谨慎畏惧的模样。

下了马车，沈云舒便来寻沈云湘了。

一路上，母亲絮絮叨叨说了好些事，都是在提醒她，“在外万万不可同家里一般随性，对父亲仕途不好”云云，她听的头都要大了，沈云舒朝着三人一笑，过去挽上了沈云湘的手。

两鬓斑白的沈老太太看了眼众人，由着高嬷嬷扶着进了宁远侯府的大门。

宁远侯府内。

裴瑜今日穿的一身绛红长衫裙，上身浅金绣芙蓉绯红上衫，梳了个双刀髻，额上朱笔勾勒着芙蓉，愈发衬托的面容娇嫩起来。

“阿音，”裴瑜拉着陆芷音的手，皱了皱秀气的眉，“你可算来了，你要不来，这百花宴还有甚么意思。”

陆芷音浅浅笑笑，“裴乡君相邀，我怎能不来。”

“连你也来打趣我。”裴瑜不依不饶嗔了句。

“好姐姐，”陆芷音求饶，“我哪里敢打趣你呀。”

俩人亲亲热热笑笑，笑着笑着，裴瑜幽幽叹了口气。

“那宋青松，着实可恶的紧。”

陆芷音点点头，“可不是么。”

小小的司农司少卿，得了先帝亲封的乡君的垂爱，竟然没有心怀感激，甚至还有退避之意，这说出来谁会信？

可这宋青松却的的确确这么做了。

“阿音，你说，他到底是想的？”

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裴瑜的面色，陆芷音压低了声音，“我觉得，那宋青松许是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乡君。”

“可是这些，我都不在意。”

陆芷音点了点头，“可是宋公子在意，身为男子，自然是不愿在未来夫人面前，低上一头的。”

裴瑜皱起了眉，这话说的有道理，可是倘若宋青松真的因着这原因拒绝她，她又能如何？

“姐姐莫急，眼下，也不是没有法子。”

裴瑜看向陆芷音。

“宫中不是还有个德妃娘娘的吗？”

裴瑜脸色微变，德妃娘娘，是她远房表姑。

“姐姐可以去求求德妃娘娘，这不过是娘娘一句话的事。”

眼见裴瑜有些动摇，陆芷音又加了一句，“如此一来，那宋公子自然不会再推拒了。”

裴瑜不说话了，这事此前她也想过，可是母亲不同意，她也就放弃了，可是，眼下又被提及，她心里便生出些心思来了。

见裴瑜自己思考上了，陆芷音松了口气。

这主意还是堂哥给的，要不是在来之前，在府中遇着了堂哥，她多心问了句。否则眼下被裴瑜追问，她连办法都没有，岂不是要被问住，

定远侯府夫人李氏，正同陆家大太太金氏热拢地聊着，定远侯府看上的佳婿，正是陆家陆修远。

金氏今日是带着庶女陆芷兰一道来的，见主母同侯府夫人说话，陆芷兰沉默着，寻了处山茶花开处，静静看着。

她是个庶女，就算在场的夫人真有人看上她，不过也是为庶子求娶，她这般的人，又能求些什么呢？

“姐姐，你看，好多花。”

身边兀地传来一声，陆芷兰一惊，仓促看去，在迎面走来的几人中，倒是认出来了，说话的是沈家三房嫡女，此前在家中祖母寿宴上也是见过的。

“老夫人。”陆芷兰微微屈身福礼。

高嬷嬷低声在沈老太太耳边提醒了一句，老太太脸色不变，只笑道：“大姑娘越发俊了。”

陆芷兰回了一笑，等着这几人走过，目光便渐渐落在了几人身后一个穿着素净的身形上，这位此前没见过的，应该就是沈家新认回来的五姑娘，同她一样，都是个苦命的人。

正想着，就见前面走着的五姑娘，回头看了她一眼，浅浅地，柔柔一笑。

“李夫人。”沈老太太由着家中后辈簇拥着，同定远侯夫人李氏招呼。

“烦老夫人前来，倒是我们的不是了，”看着是沈老太太来了，李氏略带歉意说道。

沈云湘虽是听着这俩人客套，心思却不在这一处，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一圈。

这次裴府邀请的人倒是大部分是此前陆府寿宴上的众人，倒是不奇怪，不过，沈云湘的视线，慢慢落在了柳树下瘦削的身影上。

这是宁家的宁怡。

宁怡，是她此番前来的主要目的。

宁家也没出过什么朝堂权胄，但宁家出过皇室中人，已故的宁美人是如今宁王殿下的生母。

宁怡便是宁美人兄长的长女，算起来是宁王堂姐。

此前陆府寿宴上，倒是没见过宁家人，眼下倒是得见，沈云湘轻轻叹了口气，宁怡，好久未见了。

宁怡是在永和十六年被成王纳入府上的，也不知是不是同她一样，是宁谦的意思，还是成王有意拉拢齐王的举措，宁怡在一个下着雨的午后，被一抬小娇送进了成王府的院子，那时候，她已失去了孩子，季如慧过来看她，说了些什么，她倒是都不记得了，她就记得那日不停歇的雨。

宁怡愿不愿意？没有人问过她。

宁怡也不哭，呆呆地，也不出侧院，每日只在院子里绣花，她此前倒是从未注意过宁怡。

直到那一日。

那是宫中寿宴，淑妃娘娘生辰，成王除了带了她和季如慧，还有宁怡，为什么会有宁怡？她起先不知道，后来却明白了。

因为齐王。

从宁怡出现在寿宴上，那个素来木讷谨慎的齐王的视线，便会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时不时落在了宁怡身上，等她注意到这点时，齐王便迅速收回了眼，又是一副木楞的模样。

沈云湘了然，齐王对这个堂姐，其实在意的。

还有，…

“姐姐？”

沈云湘被这声音拉回心思，看向沈云舒，无声询问。

“姐姐，祖母听姑姑说话去了，咱们去看看刚才那茶花可好？”

沈云湘不意外地看着沈心禾拉着沈老太太说话，沈云湘也觉着不去打扰，远远朝着沈心禾福了礼，朝着沈云舒点点头。

“三姐姐也一道去么？”沈云舒也不厚此薄彼，再询问沈云溪。

“三姐姐要陪祖母坐会儿，咱们去吧。”察觉到沈云溪的神色，沈云湘开口。

沈云溪朝着沈云湘笑笑，带着些谢意。

沈云溪今日来，就得了祖母的意思，是要来同她说亲事的。

“五姐姐呢？”

沈云沁慢慢摇了摇头，“我有些头晕，还是先歇会儿。”

沈云湘勾唇，瞥了眼沈云沁，沈云沁心下一个咯噔，沈云湘不是看出来她的意图吧。左右等不到沈云湘回复，沈云沁心下有些着急，就听见，

“那好吧，”沈云湘轻轻一笑，“那五妹妹好好歇着，身子要紧。”

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沈云沁觉着，沈云湘的“歇着”俩字咬的重了些。

沈云舒也不在意，半拉着沈云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