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离木生
作者:以白日梦为马 | 分类:古言 | 字数:60.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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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帝后生隙
陈灵儿给自己的哥哥姐姐捎了话,让姐姐将那位小姐引至别处,哥哥绊住太子步程。就这样,她和太子邂逅在午后安静的湖水边。
那天下午的阳光正好,风特别温柔。温柔到她现在都能记得。
她第一次看清太子的容颜,原来竟是这样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太子无所顾忌地对她笑,一下踢开了她的心门。自此,她便着了魔般将太子装进了心里。即使后来经历那么多事,都无法将他赶出去。
当时她想,这可能就是话本儿里说的私定终身或爱情吧?!
太子常常寻了无关紧要的借口跑去陈府看她。陈家父母却是将她管得严严实实的,从不让太子见到。偶尔陈灵儿出门了,也不过匆匆一眼。太子与她,在成婚前满打满算才见了三次。
她如愿嫁入东宫,成为了太子妃。太子对她很上心。那两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两年。两年后,各方催着嫡子降生,她的肚子迟迟没有消息。
东宫来了一位侧妃,两位庶妃。转年,又有庶妃侍妾进门。多年来,只有一个侧妃之位空悬的算久。
她恨极了自己的肚子,若是能中用些,东宫不会进来那么多女人!太子也不会将注意力转移给了其他女人!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太子身为储君,不可能只有一个太子妃。但太子说是因为子息不继才要纳妃。那么她便信他。总好过信太子是朝三暮四的普通男人。
身边的嬷嬷安慰她,也提醒她。她在一夜夜哭到天明之后明白:不可以让任何人在她之前生下孩子。母亲登门,也表达了同样的担忧。
她陈灵儿向来智多,这种宅院小事自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于是直等到自己生下三儿一女,才让东宫的女人们陆续开了花结了果。至于哪朵能开花,哪朵能结果,全看她陈灵儿的喜恶了。
只是没想到,这却成了太子殿下广纳后院的借口。也不算借口吧。开始的时候,每来一个女人,当夜太子都会来她院里宿一夜,赏赐流水般的宝物,以示太子妃难以撼动的地位和荣宠。后来变成吃顿饭,再后来变成递句话,后来便是那赏赐也变成可有可无的一二物件了。
看着那个托盘上的几个毫无心意的礼物,她连表情都懒得给,却又不敢发怒当真按着心意摔到那内官脸上。
对这一切,她毫无办法。
她想,得不到太子的爱,至少还有太子妃的尊贵在。日后,她乃是一朝国母,是天下第一的尊贵。等那凤袍加身的时候,心里的这些委屈应当全都消散了吧?!
可是没想到,太子竟然如此无用,接连犯下不可饶恕的蠢错。
他奸淫庞家带来的姑娘便算了,竟还将庞家少年杀了,跟西北庞家结了死仇。那可是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即使他日登基,也不敢如此随意对待。
此事还未弥补,他又跑去跟莫家翻脸。竟还是为了女人,还是为了个低贱的舞姬。
太子妃都为太子的愚蠢感到头疼。
本来有莫侧妃在东宫,莫家是死死绑在东宫战船上的。可他竟然为个舞姬,接连羞辱莫侧妃。那和以护短出名的莫家宣战有何区别?
连她陈灵儿即使忌惮莫侧妃家世背景,不敢让她有孕生子,也都是悄悄摸摸的在她每日喝的美颜汤中下药。若像对其他低位侍妾一样直接赐下避子汤,她都无法保证自己的太子妃头衔还会不会在。
可是,太子————竟愚蠢至此!真的让她没想到。年轻时,她到底喜欢上他什么了呢?现在的太子荒淫无度,智谋短缺,与越走越顺的裕王简直不敢比较。
她能怎么办?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生她也生,他死她也只能死。夫妻同命,陈灵儿再多在闺宅之中,那裕王就要夺得天下了。那她的后位也不复存在。
于是,她将母亲召进东宫,从樊家借了五万精兵,直奔都城。她没有告诉太子,他没有这样的智谋和胆量,反而会走了消息坏了事。
可没想到,老三这个病歪子!出来坏事!简直可恶!他活该不受父皇宠爱,活该被亲父灌下毒酒,活该早早死了,留整个三王府孤儿寡母的遭人欺负。
即使是现在想到这些,陈灵儿也恨!恨三王爷恨的暗咬后槽牙,咬的太阳穴筋骨跳动。
若不是三王,太子的围场计谋也就得逞了。裕王害怕天谴,必不敢相争。若不是三王,太子也不会虎落平阳被犬欺,竟被裕王逼死。若不是三王,那些事儿也不会被捅到陛下面前,绝了太子的后路。
南木夫人想起南木昊死的时候那么深情地望着自己喊灵儿,还说他对不住自己。她心里的怨气、怒气,全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陈灵儿抱着太子的尸体,看着他那张毫无生气的俊颜有些惋惜:可惜了这副好皮囊。若是坚持着没死,以帝后偏宠的惯例,太子必定能重回顶峰。可是,昊哥哥,你我结发夫妻,除了新婚那一两年之外,为何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了呢?你要知道我心中向来是有你的呀。可你心中却是那么多那么多的女人。为何到死才知道我才是那个能跟你同生共死的人?
第175章 帝后生隙
南木夫人回忆到这里,将回忆中大部分内容隐了,只讲情真意切的那些往事,含泪对皇后说道:“母后~也许我是太子殿下身上的一块儿肉、一根骨头做成的?好像我陈灵儿这辈子单单为他而生,眼里心里只有他。那————若是如此深切的缘分,我是不是也会为他而死?”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在问自己。
“不!灵儿~”皇后动容地握住她的手道:“昊儿虽是我的亲生骨肉,但我万万不愿你这样做。昊儿九泉之下听到你这样的丧气话,也会着急的。你也有父母孩子,也要为他们着想。”
南木夫人听到这些话十分满意,继续推进道:“唉~还有南木府那么一大家子撑着,我自然不敢随他去了。可是一想到殿下去之前难受的样子,我就不忍心。这几天每夜做梦都能梦到他痛苦到在地上打滚的样子。我真是——”
南木夫人呜呜呜地哭出来,叶黎安又气又心疼儿子的遭遇,攥紧了帕子,秀眉一蹙刚要说话,南木夫人却又强打精神说道:“媳妇想了。如今他不在了,南木府孤儿寡母的那么多,总不是办法。我想着,将想回家的放归家中,想出走的,都给文书放出去,也不叫她们陪着我孤老。”
叶黎安的思绪又被她扯回来,反应了一下才快速说道:“正该这样。孩子,你也不必守着昊儿孤寡一辈子。往后,我是说,等几年后,你还年轻。再寻一个贴心的也未尝不可。”
不知是怎么的,来自异世那般开放的社会的叶黎安,说到最后还是磕磕绊绊的哽住了。她实在不敢想象昊儿的妻妾都随人走了,孩子们唤着别人父亲————当然,那些孩子姓南木,这种事情应是不会发生的。
叶黎安那么说着,但心头却堵起来。但她扪心自问,等真到那一天,她不会阻挠的。逝者已矣,生者还得活着啊!
南木夫人忽的又潸然泪下哽咽道:“可是母后,孩儿想起殿下去时难受了好久。多亏了如此,他才有时间对孩儿交代了好多事。
他让我顾好南木府和孩子们,更嘱托我好好替他向母后尽孝,让我护着母后安度晚年。他说:别让母后像我一样遭了毒手。
孩儿将殿下这句话想了许久,始终不得其解,是以今日才想与母后商量一番。”
皇后想象到自己儿子垂死挣扎的样子,十分痛苦,听到南木夫人的话,有些发懵道:“商量什么?”
南木夫人窒了一息,循循诱导:“殿下担心母后也同他一般遭毒手。可是,————母后身在皇宫,又有父皇护佑,怎么可能有事?”
南木夫人忍不住要露出些阴险的表情来,于是起来亲自倒茶水背对皇后隐藏了情绪,放轻声音蛊惑道:“可是话说回来,殿下有着父皇庇佑还遭了毒手。真不知是太子势大,还是父皇————”
说到后面,瞥到皇后惊讶瞪大的双眼,咬紧下唇,露出十分惶恐不安的神情来,却没见皇后愠怒。
叶黎安接过她手上的茶水,愣愣地捧了好一会儿又将那茶水放下,刚要追问什么。南木夫人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道:“母后,时辰不早了。儿媳该出宫了。否则过了时辰总归不便。”
皇后露出些不舍,南木夫人忙抓过皇后的手,贴心地安慰道:“往后儿媳会常来看望母后的。出来许久,府中也不知怎样的闹翻了天。儿媳该回了。”
叶黎安点点头,将外面的侍女们都叫进来,给南木府拿了好多的赏赐才放了人。
回去的路上,南木夫人最亲近的心腹婢子有些不安地提醒道:“太子妃!”
“掌嘴!”
南木夫人的声音毫无波动。那婢女跪在她身边啪啪的狠狠扇了自己四下才停下。
“错哪儿了?”南木夫人饮着车上准备好的皇宫贡茶双眼半睁未睁地问道。
“人前要称为夫人。私下还有在心里才能尊为太子妃。”那婢女吓的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
“嗯~”南木夫人微微点头,问道:“刚刚有何事禀报?”
那婢女此刻已经不想说了,但南木夫人既已问了,仓促之间又找不到别的话搪塞过去,只好硬着头皮道:“奴婢是想说,皇后娘娘对咱夫人可真好。夫人在娘娘面前说话,比……比在陈府更自在。”
那婢女说完这两句话,已是吓得不敢抬头,跪在地上默数呼吸。
南木夫人没有动怒,让那婢女起来坐到一旁,看着风卷起的车帘看外面的街景,心里哼道:不愧是忠仆,还有心劝谏我在皇后面前说话要知礼数。就皇后那种榆木脑袋,跟陈家那俩狐狸怎么比?说两句话就能哄的团团转的蠢货而已~多虑!
皇后却在送走南木夫人之后,心里压了块儿石头。她不仅将来就寝的皇上以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为由拒之门外,更是在第二天开始闭门不见。这次皇帝别说让大司宫殴打宫女了,连宫女的面都见不着了。
坤宁宫的偏门都没给皇上开。
皇后也不知自己是在烦闷什么,只觉得南木夫人说的那些话有些沉甸甸的压在心口,堵的发慌。可仔细想想,南木夫人那些话好像也没什么深意。
唉~都是自己爱胡思乱想,想太多。
皇后怪责自己。但是忍不住想到一个问题:太子羽翼再丰,也丰不过皇上。若不得陛下首肯,昊儿即使是在全盛之时做下这种事都极其困难,遑论登上储君之位没多久的裕王。难道————真的是皇上任由事情发生而没阻止吗?
不管怎么胡思乱想,她都无法想象到皇帝亲自下令诛杀太子的画面。即使皇上早已对自己另一个儿子做出过这样的事情。
皇后胡思乱想,失眠了整整一夜。
她好像极其信任自己死去的儿子当年手眼通天的能力,似乎十分怀疑裕王的本事。这恰恰是她对于朝局无知的表现。
此刻,她美丽的脸上露出大大的困惑,百思不得解。
秋月皎皎,夜风沙沙,都无法让她分出一丝一缕的思绪。
坤宁宫的宫门关了三个月。
直到百日孝期刚过的南木夫人脱了白氅摘了白花,换上颜色沉闷的服饰再次进宫。坤宁宫才大张旗鼓地开正门迎贵宾。
南木夫人白皙的皮肤,在那沉闷的衣服中显得更加白皙柔嫩,脸上的风情更是顾盼生辉摇曳生姿。
“看来南木府真是万事顺意啊~”去后宫拜见文贵妃的太子远远瞧见南木夫人眯起眼睛感叹道。
南木夫人也瞧见了太子,转过半身,远远行了个庶民常礼,也不等太子有任何表示,便起身往坤宁宫而去,再没看太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