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离木生
作者:以白日梦为马 | 分类:古言 | 字数:60.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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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迁入永宁宫
飞星却倔强地抬起头颅迎视已显然不悦地明日新君。
南木铮缓了缓才悠悠地说:“司宫大人难道忘了……”
“微臣不敢忘。”飞星眼中添了些薄薄的怨恨,似是从牙缝中挤出:“也不会忘。”
南木铮眯起眼睛盯了飞星好一会儿,才勾起嘴角,走下台阶,来到文贵妃的身旁,轻声细语地安慰道:“母后!莫要太过伤心,父皇刚去,看到您如此伤心,怎么放得下心啊?”
离得最近的飞星和文贵妃身旁抬尸身的内官听到太子称呼文贵妃为母后,俱感惊诧。如今天子新崩,不到一刻钟,太子便如此僭越,浑然不将中宫放在眼里。若让百官听见了,再是冷漠也会有微词。
但听到的只有他们三人罢了。
叶黎安只顾着伤心哭泣,紧紧抓着皇帝的手不撒手,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她只知道一定要抓紧南木笙的手,一旦放开,就再也见不到了。
飞星闭了闭眼,心中哀叹,真是换天了。
等太子不着痕迹地将文贵妃的手扯开,并侧开几步后,飞星才去温声劝着皇后换到另一边来。
皇后不情愿地撒开抓紧的手,急忙跑到另一边迅速握住南木笙的另一只手,头发松散,有珠钗跌落都不曾发现。
红芷顾着皇后,让身边的侍女拿起皇后的饰物,飞星这才高声唱着在前引路,队伍又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太子和文贵妃落后几步跟着尸身领着队伍。文贵妃捏着帕子抹眼泪,呜呜哭着,悄悄捏了太子的手臂,拧着劲儿不肯再让他扶着。
等到身后的太子妃赶上来,文贵妃立即转身靠在太子妃身上,将太子的手拨开了。
太子妃看了一眼太子,夫妻俩立即会意。太子踱着大步跟上前面的担架,虚扶着担架呜呼恸哭。
然后便是漫长而倦人的丧葬大典。
新皇灵前即位,南木铮终于是真正的一国之主。
叶黎安始终不放南木笙的手,任谁哄劝都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不肯撒开。
过了一天一夜,叶黎安终于受不住晕倒在南木笙身旁。
三天后,叶黎安终于苏醒,红芷立即上前喜道:“娘娘,您终于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说着红芷便要落下泪来。
叶黎安睁开眼睛,无神地看着床顶,失望道:“我怎么还在这里?”
“娘娘!奴婢怕您来回折腾,就报了飞星大司宫自作主张将您留在庆天殿歇息了。”
“我怎么就没跟他一起走呢?他为什么不把我带走?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看着叶黎安流进鬓间的两行泪,红芷这才听懂新寡的太后言语中的失望。她也跟着皇太后落下泪来。
“红芷!”太后自顾自地说道,“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不是皇帝,却是比皇帝更为尊贵的存在。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冷漠而无趣的神情,我就知道看起来高高在上的他其实很寂寞。
我呼唤他,皇上!皇上!
他连头都没有转过来。
我就想啊。许是他忘了自己是皇帝吧?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反正,我就是改了口,喊道:南木笙!南木笙!
又想起他曾经的名字,便“洛慕笙!南木笙!”胡乱地喊起来。
他还是不肯理我。
周围有好多人。他们看他不理我,就开始嘲笑我。最后都看向我哈哈大笑起来。
高高坐在云间的他,终于注意到被众人凝视嘲笑的我,终于转过头来,看向我。
他微微一抬手,我便离了地面,飞上云端,站到了他面前。
我往下一看,地面上的人终于停止了大笑,跪拜着祷告着。
他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是衣服,也可能是他整个人的气质吧。
他看了看我,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而我好不容易靠近了他,好不容易有了跟他说话的机会,却只知道哭泣,只知道流泪,什么都说不出来。
还是他开口说,你回去吧。你我之间的缘分已经了结,此后再无交集。莫要再来。
我还在哭,但听到这么无情的话,惊吓之下终于能说出话来:我很想你。你别走好不好?或者,你把我带走吧。昊儿的事,我不怨你了。我也会劝灵儿不要起事。带我走吧,好不好?
他看向我,眼中明晃晃地带着悲悯。我知道这么说很奇怪,但是真的。他眼中不是惋惜,不是可怜,只是高高在上俯视挣扎求生的蝼蚁那般的悲悯。无所差别、毫无特殊的悲悯。
他耐心听我哭完,然后才开口,声音中丝毫不见情绪,一点点的欢喜或者伤心或者爱恋都没有。脸上也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毫无表情的对我说:我不是他。他已经没了,再也不会有了。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修完此世,得归正身之时,告诉她’恩怨已了。往昔是我执念太过,此后再不叨扰。’
我听不明白他说的话,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个她是谁。不过我不在乎,是谁都好,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就好。
第178章 迁入永宁宫
但是他————他连一点点的余地都不留给我,说了句:能找到这里来,也算是你的机缘。告诉她,虚空镜便送给她了,再不用还。而你,若能修得正身,他日有缘,自会相见,莫要强求,自陷轮回。
我心中不安,想要抓住他,但我还没碰到他,就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但偏偏我还能清晰的看到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丝表情。
他将手指一点,我就醒来了。
红芷!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再也不要我了吗?”
叶黎安说完盯着红芷,紧张地等着她的回答。红芷想要哄一哄她,但又怕皇太后陷入执念。想要说人鬼殊途云云,却又怕她伤心的急病不起。
最后,红芷蠕动了一下喉头,才说道:“娘娘!莫要多想。陛下御天,一样思念着娘娘,庇佑着娘娘的。”
叶黎安有些奇异地喜道:“是吗?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红芷又说了好些安慰的话,只说这是太后忧思过度才有的梦境,让她不要多想。
用了些时间,叶黎安才接受了红芷口中的称呼。但还是无法相信自己成为了皇太后。
皇太后!
说起来,这个尊称独一无二。可在叶黎安看来,恰恰是这个称呼,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失去了心爱的人。
侍女来报,飞星大司宫听说皇太后醒来,候在外头等着与皇太后商议国丧事宜。
叶黎安将人召进来,对于国丧之事却没什么好的建议。她对于这些事所知有限,如今伤心之下,更没什么想法。最后大部分主意还是飞星自己拿的,只是说出来皇太后点头,算是走了个流程。
但最后,除了礼部负责的大部分常规程序之外,其他能随意作主更改的都是以皇太后的名义下了懿旨。
新皇听着一道又一道的懿旨,眯了眯眼睛。
停灵七日之后,国丧大典终于如期举行。大典期间倒是尊卑有序,井井有条,无甚风浪,大家都是只顾着伤心的眷属。下头的百官看着动容之余,对于南木氏和新皇又有了些认识和拜服。
只是不知为何,南木府的人却没出现。
不过再想想就可以知道。如今南木府的是庶民,如何能参加国丧大典?
叶黎安悲伤之余,无心顾他。等到丧事结束,才想起南木府。
她虽然心忧南木夫人的计划,但现在躺在床上心力全无,实在无法帮南木夫人做什么,也没心思管她的计划进行到了什么程度。
叶黎安在床上躺了好几日,等她能起身时已是好几天之后的事了。
她看着坤宁宫上下人人进进出出地忙着,尤其是红芷每隔一会儿就要出去回复侍女请禀的事宜。
坐在寝殿的叶黎安有些颓然地问她这是在忙什么。
叶黎安这才知道自己要搬去永宁宫,而这里————住了几十年的坤宁宫将有新后入住。
叶黎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随着南木笙的死去,自己的天地换了一副模样。她甚至都没时间伤怀一番,便得被动的接受这一切变迁。
又过了两天,坤宁宫的东西尽数搬去了永宁宫,已经将那边安置妥当。叶黎安扶着红芷慢慢地转了一圈坤宁宫,后院与南木笙并肩而坐的木椅还在那里。但南木笙却不见了。
现在,连这座独属于他们二人的宫殿,她也不得不搬出去,住到另一座空空的、毫无那个人气息的地方。
这真是……
物是人非?
不!
连物都不是她的了。
好像随着南木笙的离去,她的一切都离她而去。
叶黎安伤怀的想着这一切,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红芷过来提醒:“娘娘,吉时到了。”
叶黎安转过头来,看着红芷,叹道:“被赶出去罢了,有什么吉不吉的?”
红芷看着叶黎安难过到无力的样子,将想要纠正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只默默地扶着叶黎安往外走。
叶黎安乘上皇太后专属的步辇,到了永宁宫门口,发现门口跪着两列女子迎候着她的到来。
下了步辇,叶黎安有些不喜地问红芷:“我向来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怎么还让她们过来请安了?”
然后她转过头,随意道:“大家平身吧!往后照往常一样,不用来请安。都回自己宫中去吧。”
说着,她就抬脚往里走去。那些女子起来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都未作声。
红芷愣了一瞬,赶忙跟上,轻声解释:“娘娘!这些太妃,是要……是要和咱们一起住在永宁宫的。奴婢两日前给您看过名单,请示过如何安排这些太妃的住宿事宜。您忘了吗?”
叶黎安顿步,隐约想起前几日红芷好像是跟自己说过这回事儿。但具体的,更是谁住在何处,她却想不起来了。那天连日卧病床之后刚醒,许是精神不济吧?!
那现在的情况是,不仅要给人腾地方,连这座宫殿还要与人共享吗?连这点儿清净都不肯留给我?
红芷看着叶黎安的脸色,有些为难道:“娘娘!是否要给新君上奏,让他另行安排?”
叶黎安许久才道:“不必了。热闹些也好。”
这才迈步往里走去。
叶黎安进了主殿,坐到正位。下首太妃们成两列又跪拜了一轮。
她颇有些从容地让人平身赐座,闲聊起来。这才知道谁住在哪一处。
看着不过五六人,永宁宫地方又大,热闹是热闹不到哪儿去的。
叶黎安有些好奇的问余下的人如何安排的。
红芷答道:“回娘娘,都安排在文太后的永安宫了。”
“文太后?”
叶黎安蹙眉想了想才知道这个文太后说的是谁。她有些惊讶,这个文氏如此高风亮节?
后宫最大的是坤宁宫,其次是永宁宫,再次是永安宫,接着是长字宫,景字宫和秀字宫更次之,最小的是芳字宫。
这一级一级之间差着不少地方。永宁宫和永安宫虽都是太后宫殿,差距是最小的,但也差着不少的住所。
叶黎安看着下头坐的几个人,暗自思忖:如果剩下的都去了永安宫,那永安宫得住的满满当当。
等这几个太妃都各自回去,她问红芷:“为何将人都安排到永安宫去了?那边会不会太多了些?文氏愿意吗?”
红芷皱了皱眉头,眼露不悦,但还是平和的说道:“将谁安排到哪一宫是文太后那边制了名单送过来的。”
只这一句,叶黎安便明白红芷为何皱眉头眼露不悦了。
她再想被安排到永宁宫的这几个人,果然都是平时与文氏不亲近的人。但有趣的是,那几个与文氏交恶的人竟被点到了永安宫。
叶黎安不知文氏何意,为何要将不喜欢自己的人留在自己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