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岁月。

离江宁织造局失火，已经过去三天了。

清晨，马漏站在一株松树下，手里抓着一只山雀，他想逗山雀发出鸣叫。

宝子小跑过来，发现马漏手里的鸟，开心的道：“师父，我想玩你的鸟。”

“……”

马漏一脸黑线：“注意你的措辞。”

宝子眨了眨眼，重新说道：“师父，我想玩你的小鸟。”

“……”

“玩你妹！”马漏给了宝子一记锅贴：“你小子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

宝子揉着后脑勺回去了。

麻子走进院子，正感慨没有他的翠福楼，谁去温暖花红柳绿冰冷的小手，谁去抚慰她们高耸……寂寞的心，看到麻子揉着后脑勺，一脸沮丧的回来了。

“宝子，你咋了？”

“师父打我。”

麻子耸肩道：“师父打徒弟，天经地义。”

“哦。”

“他为啥打你？”

“我想玩他的小鸟，他不给。”

“……”

麻子脸一阵抽搐：“怪不得他要打你，换了我，也一样抽你。”

宝子无辜的道：“为什么？”

“废话。”麻子暴躁的道：“谁愿意给你玩自己的小鸟？”

宝子眨了眨眼：“山鸡哥经常给我玩他的大雕。”

“……”

麻子正无语的时候，马漏拿着山雀回来了，叹了一口气：“我刚抓了一只山雀，本来想多引来几只山雀，抓来煮一锅粥的，被宝子给搅和了。”

麻子看向马漏手里的山雀，斜眼道：“宝子，你想玩的是这只鸟？”

“嗯。”

“吓老子一跳。”

“啥？”

“没什么。”麻子看着马漏，调侃道：“你也真是小气，给徒弟玩一下小鸟能怎样？”

“……”

马漏白眼道：“你大方，怎么不把自己的小螺蛳给他玩？”

“……”

麻子反唇相讥：“你才是小螺蛳。”

李小牙背负着手，走进院子，远远就听到俩狗互咬了。

山里太寂寞了，俩找不到罗母钻的小螺丝，只能打嘴炮了，看来他们真的是太闲了，必须给他们找一点事才行。

“你们过来。”

俩老螺丝也不吵了，领着宝子一起过来了。

“老大，您有啥事？”

“你们如果闲得慌，可以去抓一点三嫂回来打汤。”

“三嫂是啥？”

“蛇，蜥蜴，鱼等等。”李小牙幽幽的道：“只有身上有孔的都能叫三嫂，哪怕是一根排气管子。”

“啥是排气管子？”

“烟囱知道吧？”

麻子不解的道：“烟囱为啥也叫三嫂？”

李小牙摇摇头：“懒得跟你解释。”

罗奔伸了一个懒腰，从屋内走出来，看着李小牙等人，打了一个招呼：“早。”

“不早了，都辰时了。”

罗奔打了一个哈欠：“没有女人，又没有酒，除了睡觉，还能干点啥？”

李小牙鄙夷道：“没酒没女人，你是不是会死？”

罗奔想了想，虎着老脸：“简直生不如死。”

“……”

麻子幽幽的道：“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李小牙阴森的道：“外面就有一圃牡丹，要不要我把你崩了，扔到花丛下面，让你试试风不风流？”

麻子讪讪一笑：“不用了。”

罗奔言归正传道：“老程还没传消息来吗？”

“没有。”

“估计还没查到失火原因吧？”

李小牙皱眉道：“越是查不到失火的原因，就越有可能是人为纵火。”

罗奔脸色变得严肃：“如果是人为纵火，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我这么靓仔，怎么可能是冲着我来的呢？”

“……”

麻子迟疑的道：“老大，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小牙眨了眨眼：“那就不必讲了。”

“……”

麻子被噎住了，很难受道：“老大，你怎么不按套路接话？”

李小牙没有理会麻子，摸着下巴道：“江宁织造局失火，最大的责任在提督织造太监，他刚上任就发生火灾，正好给了文官们一个弹劾的理由，虽然这次皇上没有撤掉他的提督之职，但要是再出祸事，他的提督之职可能就真保不住了。”

马漏倒是有几分见识：“您觉得这是文官与宦官之间的争斗？”

李小牙不置可否：“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如果真是意外失火呢？”

麻子终于忍不住说出心里话了：“老大，我觉得更像是冲着您来的，据我收到的小道消息，因这次火灾被弹劾的官员里面，弹劾您的折子是最多的，好多京官都跟着一起弹劾你。”

“……”

李小牙当然知道自己被弹了一脑门包，乃是当之无愧的票王，羞恼道：“那是因为我先前弄掉了王侍郎，断了一条江浙派官员的财路，但凡有御史谏官弹劾我，他们也会跟着一起弹劾，全巴不得我死。”

马漏一针见血：“会不会是一箭双雕？反正文官跟宦官，锦衣卫全都势不两立。”

李小牙点着头：“言之有理。”

罗奔捋着胡子道：“那你被罚守皇陵，岂不是很被动？”

“无妨。”李小牙不疾不徐的道：“如果是人为纵火，那就先让贼人跳一会儿。”

“您觉着会是谁？”

李小牙沉默了，往大了说，肯定是内阁，但内阁可不屑于算计他们两条小鱼，内阁对飚的是皇权，首辅杨廷和想压制的是小皇帝，一个越来越强大而不受控的皇帝。

各地镇守太监衙门，差事办得一塌糊涂，一个个却贪得像猪头一样， 宦官的腐败，也是不争的事实，他们让文官清流深恶痛绝，而督察院跟六科给事中却限制不了宦官，因此文官与宦官之间的矛盾，不亚于文官与锦衣卫之间的矛盾……

锦衣卫随着皇帝权力的极具膨胀，也正变得愈发强大，如今朝堂，已隐隐形成文官，宦官，锦衣卫三足鼎立的态势，只有可怜的武官，无论在是文官，宦官，锦衣卫面前，都只能当弟弟，早就失去了与各大派系抗衡的能力。

如果江宁织造局的火，乃是人为纵火，那估计只是一个开始。

李小牙暗骂了一句，你大爷的！又他娘被卷进莫名其妙的争斗里面了，江宁织造局，真是一个祸害的根源，如今回想起来，皇上安排他织云锦赔偿，好像是故意将他拉进来的。

这把火该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