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谋乱天下
作者:起居小舍人 | 分类:古言 | 字数:128.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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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别多欢少奈何天(下)
平阳和素修一道移步到银光殿,只见四方宾客俱已落座,互相微笑交谈。
在坐的大都是年轻的皇子公主,只有庆王李星一个辈分大,年龄大的王爷在座,素修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在东苑继续游览,看看良辰好景,也是缓解心绪的好方法。
訾尘一直紧跟在素修身后,见素修闷闷不乐,也不敢说话,默默欣赏东苑的好风光。
离宫别馆,雕梁画栋,树高林深,佳木葱葱,奇珍异兽,长啸哀鸣,有铿锵悦耳之音,也有典雅清丽之乐,天下美景尽收于苑中,不亚于昔日上林。
訾尘不敢高声喧哗,只得在心里小声称赞。
素修无心欣赏美景,原来那全部的心思还在那本诗词上。
远方佳郎不得见,如今诗词也不能留在身边,这兴许都是天意罢了。
左转右拐,素修走路只凭心意,不问去往何方,道路远近,曲曲折折,走到脚软抬头看时,发现来到了一个不曾到过的地方。
树干高大,枝枝缠绕,傍立溪边,水流寂然,水面徐缓,玉石林立,色泽灿烂,天上有鸿雁排行飞过,地上有白鹅成群走过,悠然悠哉。
花草纷繁,芬芳醉人,多行几步,则可看到亭台楼阁叠嶂并存,后退几步,则只能看到枝繁叶茂,楼阁掩映在树木丛中,别有一番幽静。
素修与訾尘心动不已,不由得边走边看,过了小溪桥,再往前走,要看看还有何种美景。
过了小溪桥,只见地覆绿茵,鲜花繁茂,长廊环绕,楼房重重,曲阁相连,地面时高时低,巨石林立,风吹不动,枝条轻舞,声音凄清,落花飞扬,遍布四处。
除此之外,还有一阵悲凉之音袭来,抱住前来的素修和訾尘,裹挟二人前行。
埙声幽怨悲凉,最是适合在这种环境中聆听,也最适合在这里吹响。
素修顺着埙声缓缓而行,心情随之沉郁。
用埙来吹奏吴王赵攸止所写的悲凉之词,能将词中深意更好地展现出来。
细听之下,素修辨认出吹埙人吹得是何种曲子——乃是她曾在梨园弹奏过的《一斛珠》。
“轻云微月,二更酒醒船初发。孤城回望苍烟合。记得歌时,不记归时节。巾偏扇坠藤床滑,觉来幽梦无人说。此生飘荡何时歇。家在西南,长作东南别。”
当时她在弹奏时,心里默唱的是苏轼所作的《一斛珠》,不知在此地吹埙的人心里想的是何人所作的《一斛珠》呢?
行至一处小高坡,悲怆的埙声戛然而止,素修举目望去,只见长廊之中有一人站立,英英玉立,如朝霞举。
素修以手遮面,欲要离去,只听埙声再起,回眸一望,那男子仍闭目,一派淡定优雅,似乎了无牵挂,只在意这曲好不好。
埙声再起,素修再次听出所吹为何曲,是在楚国盛行的《水调歌头》——看来,美好的东西,会得到不同的人的喜欢。
因为熟悉的音律,素修再次停下。
“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无数,枝上有黄鹂。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
坐玉石,倚玉枕,拂金徽。谪仙何处?无人伴我白螺杯。我为灵芝仙草,不为朱唇丹脸,长啸亦何为?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归。”
这是赵久止很喜欢的一首《水调歌头》,素修听到此曲响起,不由在心里默念。
吹埙人心中想的又是哪一首《水调歌头》呢?
素修缓缓转身,心中虽不舍得离去,但已出来太久,是时候回去了。
刚走了没几步,便迎面撞上了一对主仆——是胡充容与侍女连翘,两人一前一后,神色慌张,匆匆而来。
既是迎面而来,看见了便不能装作没看见,素修主动向胡充容行礼。
胡充容一脸慌张的神色,说话声音也断断续续,说了一两句后,方才镇定下来。
“才人也是来向平阳公主贺喜的?怎么不在银光殿,反而在这里呢?”胡充容问道。
素修道:“银光殿内大摆筵席,我看都是年轻的皇子与公主们,没有其他人,不好意思坐在里面,便出来走走,我几乎没有来过东苑,走了几步,反倒不认识路了,只好沿着路往前走,不成想竟走到了这样一处世外桃源,饱览美景,心旷神怡。”
又问道:“充容也是来祝寿的?怎么充容也不在殿里,难不成也是和妾一样想要饱览大好风光?”
胡充容微微一笑,道:“我当然是来祝寿的——也和才人一样,见殿内都是些年轻的皇子公主们,不好意思坐在里面,便带着婢女出来散心透气,不想受了寒气,有些不舒服,只好到处乱转,找一个好地方……”
说完,胡充容轻轻捂住小腹,做痛苦状。
素修知道胡充容有难言之隐,此乃推辞,便顺水推舟,笑道:“充容请行,妾打扰了。”说罢,颔首掩面。
胡充容没有答话,带着连翘匆匆离去。
訾尘望着那两主仆的身影,叹道:“不知道她们又要去哪里,走得那样快,一点都不像是不舒服的人啊。”
素修笑道:“人人都有难言之隐,看破不要说破,各留三分情面,以后才好见面。”
訾尘颔首,笑道:“遵命。”
素修笑道:“我们也该去和平阳公主拜别,回去了。”
訾尘轻声道:“是啊,我们出来那么久了,两位小公主该着急了。”
素修轻笑道:“你倒比我还要关心她们俩。”
“怎么,公主不喜欢两位小公主吗?”訾尘小心翼翼问道,她感觉素修从未真正爱过两个女儿,平日里对待两个女儿还不如灵犀与她,两位小公主哭闹了,也不经常去抱,从没有多少笑意,像是对待两个冤家一样。
訾尘摇头叹不知。
素修亦微微摇头,道:“我生的女儿,我当然喜欢……只不过——”没有那么喜欢罢了,爱屋及乌,恨屋及乌,她无法真正爱两个孩子,正如她无法真正爱这片土地。
她时常叮咛自己,对两个孩子不能太过关爱,因为她和两个孩子是不一样的人——她是楚人,两个孩子算是燕人,孩子长大以后,也许会认为她是异类,这是她无法真正爱两个孩子的原因之一;之二便是此时太爱,将来分别便会很痛,不如不爱,将来也不会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