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坚的手心很硬，有常年握刀磨出来的老茧。

温静华呆呆的望着他，不知道他的心是不是也这样硬。

可能在这世上除了自己，拓跋坚对谁都是一副冷硬的心肠。

包括对待他自己。

温静华被拓跋坚拉着手来到正殿之中，迎头遇见一群往外走的女子。

巧的可笑的是，这群女子也同样的是衣衫不整。

就与拓跋坚一样。

温静华的眼神闪烁几下。

原来，拓跋坚是在做这种事啊。

她自嘲一笑。

女子们迎面遇上拓跋坚与温静华，慌慌忙跪了一地。

拓跋坚心情很好，大手一挥道：“你们去吧，以后不必再来了。”

女子们有的明显松一口气，有的却纠缠起来。

其中一名胆子大的抬起头来，表情我见犹怜的问道：“王上要奴婢走，是嫌奴婢们伺候的不好么？”

那女子的面容，竟有几分像温静华。

温静华神色暗淡，完全没有理会这一点。

拓跋坚有些心虚的下意识打量一眼温静华，瞧着她好似并未在意，这才放下心来。

那女子见状眼中落下泪来，她看看温静华，再看着拓跋坚，哭诉道：“王上！大妃来了，难道就没了我等的容身之处了吗？！”

“闭嘴！”

拓跋坚面色阴狠，咬牙警告道：“赶紧离开！本王今日不想杀人！”

“杀人”二字就像两把刀，令跪着的女子俱都身子一颤。

有人悄悄伸出手去拉扯胆子大的那个，可那名女子应该是这几日被拓跋坚宠爱的有些没了分寸，不但不以为意，反倒大着嗓子喊道：“我说的有什么错！难道这几日王上与咱们的恩爱都是假的吗？大妃即便是正宫，也应该有容人之量才是！”

“闭嘴！”

拓跋坚恼羞成怒，却忌惮着温静华，到底是没敢立即令人将她拖出去砍了。

场面有些混乱，众人各怀心思。

温静华只是觉得吵闹。

她将自己的手从拓跋坚手心中抽出来，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我进去等你。”

说完，一人当先步入宫殿深处。

拓跋坚巴不得她先离开。

待温静华一走，他立即就换了一副嘴脸。

“你也配与她相提并论？”拓跋坚的表情阴沉又恶毒，吓的一众女子都说不出来话。

那名胆大的女子也不禁瑟瑟发抖，可她仍硬着头皮答道：“女婢自然不敢与长公主相提并论，女婢们身世微贱，不过奢求留在王上身边而已，难道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长公主都不能答应吗？”

她口口声声将矛盾都聚焦到温静华的身上，却一点都不提拓跋坚的无情。

这种手段放在一般的男人身上或许会管用，但是可惜，她面对的是拓跋坚。

是经历过夷光无上媚术的拓跋坚。

“呵，”拓跋坚颇为讽刺的冷笑一声，睨着眼睛道：“女人用在男人身上的这点小心思，本王清楚得很，既然你找死···”

他恶劣的咧嘴一笑，“那你就去死吧！”

那女子立即便惨白了脸。

侍卫们走上来，第一件事就是捂住了她的嘴巴。

“呜呜！”

那女子挣扎着想要呼喊，却换来被捂的更牢。

拓跋坚满意的点点头。

侍卫们将女子给拖下去。

其余女子皆压低了身子瑟瑟发抖。

拓跋坚垂眸扫过，抬脚去追温静华。

温静华早已走过了正殿，来到正殿背后的一处花园。

花园里光秃秃的，除了晃眼的积雪什么都没有。

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温静华迈步走到湖中央。

前世她曾经在这里，为拓跋坚最宠爱的妃子浣过纱。

数九隆冬，滴水成冰的时节，拓跋坚的一位宠妃得了一件素纱襌衣非要大冷天穿给拓跋坚看。

那位宠妃嫌弃北氏奴隶手掌粗糙弄坏纱衣，因此便特特点了温静华来给她洗。

那时，温静华求之不得。

因为在冬月里清洗一件纱衣，已经是她那时最清闲的活计。

她会凿开厚厚的冰层，在刺骨的湖水里清洗纱衣。

只有温静华能将纱衣洗干净，只有温静华能活下来。

那些做事不伶俐的、运气不好的，都被拓跋坚给杀了。

他杀人就像吃饭喝水那样自然。

喜怒无常，不分缘由。

“沙、沙、”

温静华似乎能听到前世自己在冰雪里浣纱的声音。

可那声音变了。

“沙、沙、杀了他、杀了他···”

温静华攥紧了袖中的半把残刀。

前世今生，拓跋坚都是一样的残忍暴戾。

大错已经铸成，那便亲手结束吧。

“静华！”

拓跋坚满怀憧憬的呼喊声由远及近。

温静华缓缓转过身去。

只见拓跋坚奔跑在纯白的雪地里，眼睛里闪烁的期待比太阳还要亮。

温静华的心尖，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她用力握住手中残刀，咬牙告诫自己不能心软。

“静华！”

拓跋坚的笑容在她面前扩大。

“我真的以为你不会再原谅我了！”

他笑的那样开心，那样热烈，“静华，我没有再杀人！你走了之后，我一个人都没有再处死！”

拓跋坚像是一个向大人炫耀成绩的孩子，满眼期待的向温静华解释。

温静华定定站在原地不动，拓跋坚一步步向她靠近。

终于，拓跋坚的双手搂上温静华的腰间。

“静华，”他把头埋在温静华的肩窝里，“留下来好不好？我保证会做个好君主，你希望我对大梁称臣都可以。”

温静华的心猛的一紧，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活生生掐碎。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自己，才不至于当场嚎啕大哭。

“好···好啊···”

温静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静华！”拓跋坚惊喜的抬起头，“你答应了！”

他目光殷切的盯着温静华的眼睛，温静华在他黑色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就像一只最恶毒的妖精。

“是真的。”她笑着面对拓跋坚。

“···”

“噗嗤——”

拓跋坚满脸欣喜，刚欲张嘴说些什么，温静华的刀却已经扎进他的肉里。

金铁刺入血肉的触感从指间一直奔向灵魂深处，温静华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