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风吹碧波荡

三月，突如其来的西风如凶猛的江水一般，拂过大地每一寸土地，吹了整整一天。

如此大风让人猝不及防，甚至一些人家的房顶都被一下掀掉。

司空看傻了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跌跌撞撞地牵了匹骡子找秦王汇报去了。

城外的麦苗由于拔苗散株得到了更多生长空间，经过一个月的疯狂生长之后，麦秸粗壮正式进入抽穗期，也是授粉的关键时间。

大风过后，那些麦苗竟然奇迹般的全部存活下来，在灿烂的阳光下摇摇摆摆，就是没有被风吹倒。

“城主大人，恭喜呀恭喜。”

姬伯满面春风地走上前来，就算被马尾扫了一脸，也丝毫不影响此刻他愉快的心情。

白起抚摸着怒风的鬃毛抬头不解地看着他问道：“郡守有何喜事，为何如此高兴。”

“啊呀呀，可了不得了，你快去田里看看吧。”姬伯激动地语无伦次朝城外指了指，又不知该怎么形容。

白起只好不舍地又拍拍马头，跟着姬伯朝城外走去。

刚走到城门处，就已经听到了嘈杂的声音，当走出城门的那一刻，白起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给看呆了。

碧波荡漾的麦田周围，站满了许许多多陌生的人群。

这些人在欣喜若狂地查看了麦子喜人的长势之后，抬头看到白起本人，立刻如潮水般朝这边涌来，皆是一脸崇拜且带着狂热。犹如失去了理智的羊群，甚至开始奔跑。

白起一见这架势，也不敢再往前走了，二话不说赶紧掉头回到城内，命令城门的校尉立即关上城门，暂时阻止他们进来。

城门关上的那一刻，嘈杂的声音才被阻止在了门外。

好家伙，要是再等一会，恐怕就要被人海淹没，到那时再想全身而退可就来不及了，不被人海踩死，也得被这么多人给挤死。

“这，这就是你说的喜事？”白起抓狂地指着门外扭头问姬伯。

“昂！”姬伯很肯定地点点头，眼里还带着光：”“大人，您成了万民敬仰的城主，难道这还不是好事吗？”

白起看看姬伯奇怪地问道：“你不是想害我吧，这叫什么好事？”

“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白起的语气里似乎有点生气，姬伯赶紧解释道：“哎呀，还不是司空大人把您的事迹上报给了朝廷，秦王特意下旨，让其他地方的农民向城主学习嘛。”

一听这个，白起恨地牙痒痒：“糟老头不办好事！”

都已经跟他说了，他悟不透的，非要讲。现在倒好，这么多人围在城外，跟他们讲又讲不明白，闹得还怎么安心种田。

白起转身便对姬伯道：“告诉他们，我只是运气好罢了，哪有什么秘法，让他们赶紧散去吧。”

“呵呵。”姬伯一阵苦笑。让他们走哪有说的那么轻松，这些农民不见白起一面是不肯散去的，总不能为了这个再来个严刑吓退吧。

“大人，属下建议您还是出去见他们一面吧，以免坏了您的名声。”姬伯央求着说。

白起随即断喝：“我要见他们，肯定没玩没了。这名声我白起可承受不起。”

顿了顿又道：“你就去告诉他们，种田就回去踏实种田，不要整天想着谁来拯救他们。不够勤奋谁也救不了他们。”

“呃……”说的也是，白起如果在乎名声，恐怕早就名扬四海了，还会等到这时候？

姬伯正欲无奈退下，白起忽然灵机移动开口道：“等等。”

姬伯赶紧回身躬身应道：“大人。”

白起摩挲着下巴缓缓道：“他们既然来了，也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回，不然与我无益啊。”

城主终于开窍了，姬伯欣喜若狂：“可不是嘛，城主英明。”

“嗯。”白起沉思着点点头后似乎拿定了主意，对姬伯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有事可做。”还有后半句白起没有说完，赶来招惹他白起，雁过拔毛，人过留功，坚决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浪费是最大的犯罪。

“大人所言极是。”姬伯弓着身子洗耳恭听。

白起逐看向城外道：“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是我说的，要想将种地的奥秘一探究竟，就留下来亲手尝试才行。”

“嗯，就让他们去找一种植物，名字叫苜蓿，然后将苜蓿移栽至麦垅之中。”

姬伯一头雾水地不明所以，正欲开口询问，却被白起的眼神制止。

好吧，不该问的别问。

这次是白起吸取了教训，不等姬伯问就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

“不要想了，苜蓿是预防蝗灾的最好办法，快去告诉他们吧，现在三月的野地里不缺这玩意儿，随便都能找到很多。”

“属下遵命！”

这个办法倒是个好办法，突然多了这么多不用管饭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真可谓是不放过任何可借用的资源。

“城主果然是料事如神，属下这就去告知他们。”姬伯欣然领命传话去了。

话音刚落，姬伯就一溜烟地消失在了白起面前，就连白起还想交代一下都没来得及。

“今年风雨齐聚，导致土地湿润温度会极具上升，这是蝗虫产卵的必然条件，哎……”

最后的话，白起好像是在跟自己说，只好摇摇头打道回府。

他只需要暂时照顾好武安城的麦田了，那些农民能悟多少，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白起可不想再被这么多人追着问东问西的，有一个司空就已经够他头疼的了，只有自己清净了，才不至于被他们拖了后腿坏了大事。

今年武安城的麦子必须丰收，这是白起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只有丰收了才真正拥有话语权，否则说再多也是白费，来年秦王还能不能再支持千石麦种可就难说了。

农民们对白起的话趋之若鹜，立刻就四散开来寻找苜蓿。

苜蓿是个好东西，是牛羊马等牲畜的最爱，甚至人们也时常采来当佐食拌饭，味道及其鲜美。其主要特征就是繁殖快生长周期短且可持续，所以一到三四月就开始遍地生长，直至八九月都可以采摘。

但众人没有想到，苜蓿还有这个妙用，实在是有些好奇，纷纷极力配合，就等着验证一下究竟有没有白起说的那样神奇，还可以预防蝗灾。

油绿的麦田里，到处是人们忙碌的身影。身为武安城的佃户们却看傻了眼。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等好事，不用自己亲自动手，那些外来户都抢着帮忙干农活，甚至比给自家田地种地都上心，一个个干的是满头大汗且不知疲累。

也难怪，放眼整个伊阙内外，也只有武安郡是冬种，其他地方才刚刚开始春种，这些外来农户更是等着赶紧学到经验再回自家耕种，当然都是拼了老命地卖力。

千顷麦田，只是半天时间，全部套种上了苜蓿。

接下来距离蝗虫成年还需要一段时间，农户们这才安心回家种自家的粮食。

在麦子授粉最高峰的四月，再次迎来了一场雨。

雨虽然是纤细如丝，但好歹下了整整三天。

所谓的春雨贵如油正是出与此时的庄稼。

有了春雨的滋润，麦子从耕种到抽穗到授粉再到结穗，全程仿佛都受到了老天的眷顾，妥妥的大丰收就在眼前。

六月，麦田一片金黄，所有人都笑开了眼。他们穷其一声都难遇到的大丰收，即将由他们亲手缔造。

可是唯独白起似乎一直没有放下心来。挤满吩咐各农户尽可能地收集艾草，将之晾干备用。

直到有一天，遮天蔽日的蝗虫出现在天际线，白起终于松了一口气，担心了这么久，总算见到了这批蝗虫的真实面貌，要比想象中的规模小很多。

只要能保住这片麦田，这批蝗虫很可能熬不到秋天的大规模粮食成熟，就已经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假如那些站在田垅上正担心地望着蝗虫朝这边飞来的佃户们知道白起的想法的话，恐怕会惊掉下巴。

“快看，那边有乌云，看来是要下雨了。”

里长望着天边黑压压的一片，手搭凉棚仔细看去。他的脸上逐渐现出惊恐的表情，直到最后一刻才惊呼出声：“不，那不是乌云，那是蝗虫！”

“快叫人，带上所有艾草，准备防御！”

一时间城外人声鼎沸，全部佃户都是全家出动。

就这规模还比他想的小很多，那城主想象的蝗灾该有多可怕？

但幸好有城主的提前准备，所有农户都做好了防护蝗虫的准备。

他们手里拿着晒干的艾草，犹如千军万马前岿然不动的战士，随时等待着蝗灾的洗礼。

“它们来了！”

一声惊呼，各里长此起彼伏开始发号施令。

“点火！”

“呼！”

手中的艾草开始冒出滚滚青烟，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遮天蔽日的蝗虫在遇到这些烟雾时，很精确地形成无数分流躲避开来。

用烟熏的办法，的确是有一定奇效，可是由于他们的身下就是早已发黄的麦田，稍微不慎，就会自焚。所以这是个冒险的举措。

但面对如此巨大的蝗群，只能临时用这种笨办法来防护。

虽然驱散了一部分蝗虫，可是烟雾是往上走的，风一吹就会失去效果。

无数青烟下，仍然会有许多蝗虫奋不顾身地朝麦田扑下。

只要躲过了青烟的骚扰，它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吃掉所有遇见的植物。

这是一场麦子与昆虫，人与大自然的放手一搏，不是你死，就是我忘！

一些人的发髻都已经烧着，可是也顾不上那么多，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艾草，想要尽力驱散那些不要命的蝗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