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饱经摧残的身体和沧桑心灵并不是一件简单而短暂的事情，尤其是对于那些尚未成长的孩子来说，就更是场灾难了。

午夜，大厅里彻底安静下来，长时间的呆滞使所有人都过于疲惫，在吃饱喝足之后，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感袭来，这些可怜人的终于支撑不住了，沉沉睡去。

萧彬擦去怀中小女孩的泪水，将其小心放在崭新暖和的被褥上，看着身边为小女孩盖上被褥的华天霖，小声道：“看看这些可怜的人吧，我们来之前他们杀的那些可怜女人中也许就有这个孩子的母亲。”

“或许吧。”华天霖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的平静，淡然。

萧彬压抑着愤怒道：“那为什么他们还要那么做？是他们觉得这些人该死对不对？”

华天霖轻笑着点点头道：“对！他们确实觉得自己没做错。”

萧彬咬牙切齿问道：“为什么！”

华天霖扫视着周围道：“萧彬，你也看到了，这些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就算盗匪被剿灭了，他们也不会得到救助。他们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静静的等待生命燃尽的最后时刻。如果你没来这里，过一个月，这个大厅里还活着的人绝不超过十人。”

萧彬气的牙齿咬的“吱吱”响，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只能瞪大眼睛让华天霖看到自己气愤的表情。

“你知道他们会怎么死吗？”没有给萧彬说话的机会，华天霖继续说道：“他们不是死于饥饿或疾病，他们是死于没有目标的绝望。”

等了好久，看到萧彬眼中的愤怒化为痛苦，华天霖拍拍其肩膀才继续道：“那样才是真正的残忍。”

萧彬叹了口气，不再敌视华天霖，低声道：“不管怎么说，他们获救了且大部分人都还活着，我都应该替他们谢谢你。”

华天霖摇摇头道：“不要谢我！我没有救他们！”

看着萧彬不再说话，华天霖拍了拍坐在一旁低头不语的陈子昂，对萧彬说道：“萧彬，从你的性格我和子昂都能看出，你没有经历过这个世界的残酷，没有见过绝望。这里跟那个宁静祥和的平衡教派不同。这里充满了暴虐与杀戮，生与死于卧欣大陆不过是家常便饭。而且你也不了解血鹰，血鹰培养人才的方式同养蛊相似，除了七大家族的人稍微好点之外，饕餮帝国选拔出来的孩子也会好一点点，而那些没有背景连生存都是奢望的孩子都是在血鹰生与死的历练中成长起来的，这些事太阴暗，我不想跟你说那么多。我只告诉你一件事，赵定晨曾经在加入血鹰的时候是三兄弟，为了在血鹰的残酷环境生存下来，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死了。欢雅十三岁流浪到饕餮帝国，活不下去后被迫加入血鹰。对于只为一口吃的的她来说，加入血鹰学到的第一个本领就是用自己年仅十三岁的瘦弱，严重营养不良的身体去取悦别人，出卖自己的身体来获得一个馒头。”

见萧彬身上渐渐散发出杀气，华天霖笑道：“别发火，愤怒只会表现出你是多么的无力而已。我举的只是两个例子，关于血鹰的残忍，子昂并不了解，不过陈殿下和陈悦你都是认识的，可以问他们。对了，陈悦也是经历过血鹰最残酷的训练，后来她被陈家看中，被赐了姓，加入了陈家。”

看着不言不语的萧彬，华天霖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在那个时候放了子昂、子玉和天凌吗？”

“只想要生存下去，那是可以善良的。可是如果想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的好，颐指气使呼风唤雨，那么善良，就是最累赘，最必须舍弃的东西。”看着萧彬没有回答的意思，华天霖继续说道：“这几个小家伙太天真了，他们必须学会这个世界的规则。彬，这些你明白吧。”

萧彬的确年轻，可也不是不懈世事，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了，听的多见得多，想起以前自己没有实力的时候面对这种情况也是畏畏缩缩，对着残酷的世界充满了仇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华天霖，长叹一声，用力扶着地板站了起来，失魂落魄的走出了让人压抑、愤懑的大厅。

坐在外面的台阶上，萧彬抬头看着皎洁的月光，惆怅起来。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华天霖也走了出来，制止了要跟着出来的陈子昂，关上了大厅的门，站在萧彬旁边。

“不知道。”

华天霖道：“把这么可怜人聚集在一起，是个好想法，照顾起来也很方便，可是之后呢？你能一直看着他们吗？”

萧彬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华天霖。

华天霖看着萧彬笑道：“你不能，你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救人只是你一时头脑发热所做出的决定。彬，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我还是能看出来不是个容易被冲动左右的人，你根本没想过救下这些人之后该怎么办。”

萧彬的眼睛依旧冰冷，越看这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华天霖，良久，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小心问道：“给他们每人一笔钱，然后在城里给他们买个宅子，行不行？”

“你觉得呢？”华天霖被逗笑了，看着如同溺水者的萧彬道：“现在他们缺的不是钱，是活下去的目标，是希望。他们要的一个依靠。况且，他们也不想进城了，外面的情况你也知道，外面那些人尚未想好该怎么接纳他们，他们短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跟其他人相处。”

萧彬挠着头，看着一脸淡然的华天霖，跟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带着哭腔问道：“那怎么办？”

华天霖无奈耸耸肩道：“麻烦是你自找的，这么大的麻烦，你只能自己解决了。”

萧彬烦躁不以，突然灵光一闪，急道：“要不是你带我来这里，我都想不到会来！我不管，这里的麻烦有你一份，你要帮着解决！”

华天霖无可奈何说道：“可我也没有办法呀。”

看着萧彬急的焦头烂额，华天霖嘴角露出笑意。

“笑个屁，烦死老子了！”萧彬气的开始骂街了。

“哈哈，淡定，都跟你说过了愤怒是无力的表现了，怎么还这么暴躁。”华天霖摁住要起来的萧彬笑道：“放松一下心情，然后将黑风寨这些盗匪的尸体处理了，免得明天他们看到这些尸体又伤感起来。”

“谁跟你一样每天这么悠闲！”萧彬一把甩开华天霖的手，站起来走向一旁开始腐烂的尸体，走着走着，萧彬停了下来。

“怎么了？”感觉到萧彬情绪有些变化，华天霖眉头一挑，疑惑问道。

萧彬眉头紧锁转头对华天霖道：“尸体的事情你别管了，我喊上子昂一起处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的人还在不断的清洗盗匪呢！”

华天霖点点头道：“我知道呀，那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萧彬认真问道：“他们不会再滥杀无辜了吧？”

华天霖摇摇头道：“不会了。”

萧彬满意道：“还算他们有点良知！”

华天霖叹了口气道：“这跟良知没关系，他们只是嫌杀那些无辜的人会浪费时间，嫌麻烦而已。”

“你！...哼！...”萧彬对华天霖挥了挥拳头，不再理会他。

等萧彬和陈子昂将整个黑风寨清理过后，天空已经泛白。

折腾了一宿的萧彬和陈子昂累坏了，就背靠背，坐在已经焕然一新一尘不染的黑风寨石板路上。

两人喘了好长时间的气，看着华天霖慢悠悠的走过来。萧彬气急败坏的骂道：“玛德，你这混蛋，我们俩可是折腾了一晚上！你倒好，忙完了你出来了！”

华天霖晃着手中的羊皮道：“你需要的已经拿到手了。他们效率很快，从下往上清理，已经清理了排名十八的金刚寨，排名十七的葫芦寨，以及排名第十的松鼠寨。还有一个排名第三的皎月寨。”

陈子昂疑惑问道：“怎么还有排名第三的皎月寨？”

华天霖缓缓说道：“的确有些奇怪，皎月寨不是我们清理的却用的是血鹰的旗帜，不过接收的信息也不全面，具体的还得再查一查。”

陈子昂道：“怎么会这样？”

华天霖道：“不知道，消息是天涯海阁的许卫传回来的，我们分开后，许卫被分配到皎月寨，这消息是他四个小时前传到我们这边的，王凯他们的消息还没传过来，尚不知具体情况。”

萧彬对华天霖道：“既然是许卫传回的消息，那应该不会有错了。那个人讨厌归讨厌，实力还是有的，成绩也非常优异。华天霖，是不是有人暗中帮你们做这些？”

华天霖皱眉道：“不会。对方到底是谁呢？又为什么要借用我们血鹰的名头。有能力灭掉皎月寨，这不是普通的实力呀。”

陈子昂小声道：“这是对血鹰的挑衅呀，做这件事的人就不怕血鹰的报复吗？”

华天霖想了想道：“确实如此呀，不过我们手中的信息太少，也不要妄加揣测自乱阵脚。”

萧彬心头突然闪现过程耀的面孔。小声喃喃道：“难道是他？”

华天霖警觉问道：“谁？”

萧彬又想到副阁主，摇摇头道：“哦，与你们无关，我有点不太确定，按理说不应该呀。”

华天霖看到萧彬不想说，也没勉强，只是看着萧彬陈子昂二人认真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行事要极为小心，根据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我们应该已经卷入了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中。”

萧彬不解道：“什么意思？”

华天霖想起之前鹰主奇怪的举动，想起王凯让人捉摸不透的举动，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渐渐难看道：“做好最坏的打算吧，现在的南越国已经成了一个棋盘了，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们都已经成了棋盘上的棋子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萧彬，在看看面无表情的华天霖，陈子昂看出两人心中各有打算，两人越是这个样子，陈子昂心里越没底，吞了吞口水道：“谁能告诉我，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萧彬哈哈大笑道：“那已经不是我们能办的事情了，想太多只会给自己带来烦恼。”

华天霖拍了拍陈子昂的肩膀笑道：“很简单，只要活下去就好了。”

陈子昂急道：“可是，可是，天凌、子玉还有琪姐怎么办？”

华天霖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冒险，用不着我们操心。”

萧彬站起来，看着已经升起的太阳说道：“不要管这些了我们做不到的烦心事了，我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天亮了，城门也该开了，昨天弄来的食物只剩下半车了，子昂，辛苦你再跑一趟吧。”

看着陈子昂疲惫的样子，华天霖站起来道：“我去吧，你们两个趁这个时间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