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红舞鞋
作者:阳草葵 | 分类:其他 | 字数:47.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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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白茫茫一片
牛阳醒来时满屋已夕阳残照,光成长长倾斜的坡度眷顾在屋内可能的地方。她仰躺在床上、还是刚躺下时的姿势。她睁着眼目无一物听着外面的世界,房顶那一片阳台,一定是落日的最后光亮残余做着短暂的停留,成群的麻雀在那里叽喳如潮。还有廊檐下燕窝里张着黄口的孩子正与父母享受着天伦。大门紧闭,狗儿正有些张狂,它不时扯蛋地低吠两声,以示它的权威。
——在这个春潮涌动的傍晚,当她无数次被这些非人类所召唤、所唤起,她的内心正一步步趋于春花秋实的自然。她也常闲下看着这闯入的精灵,心在感受回归的惬意与舒畅。
——可当她睁开眼帘,这入耳的一切都已意味迥然!它们与她拉开了长长的距离,好像要抛她于哪个世纪一样。做一个不会说话只会鸣叫的它们该多好!何必这样躺在这里?
窗玻璃最上的一角,太阳即将告别,它斜成一个不等边的三角一点一点变幻变幻着。牛阳怅然地看一眼那三角,自问: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现在的自己?成了这样满腹恩怨、一脸惆怅、身无职要、身无分文的家庭主妇?往事不堪、白马过隙。
她目光在这间卧室里徘徊,最终她停留在墙面挂着的婚纱照上!她盯着他们:那牛阳与高一桐勾肩搭背,蓝天白云下笑得那般心花怒放!一行英文她不由得读出来:worldwithoutyourlove一世情缘。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高原在读五年级。一直在这个家,高一桐总是那个行色匆匆者!这么多年他在外没少混下各色叫做“朋友”的人。男人们在一起少不了说起自己的家自己的老婆孩子。很多人一直说“你得补办一场婚礼呢!”这事俩人不是没说过可就是没去执行,因为高一桐忙呀!在牛阳内心她是很羡慕那穿着婚纱的美丽新娘,她也想看到自己的那个样子!做为女人谁个不想?终于他的朋友们说得多了,这一天它来了!牛阳说:“要办就办得像那么回事!”高一桐说:“听你的、都听你的!”
一大早,他与她去婚纱摄影店化妆穿婚纱拍照片,最难得的高原在旁边全程用相机记录!就这些就到了午偏西!高一桐实在受不得了其繁琐,店外备好的婚车队伍已等侯一些时候了!
“快结束吧!简单着弄!”牛阳也实在是累了,催说店里的人员。
外面,鞭炮声声,高一桐牵着她,高原在后托着婚纱,他们出场了!男人们的欢呼!路人的围观……
——一个女人还有哪个时候比得了此时的高贵与甜蜜?
接下来自然是若世间千篇一律的婚礼现场一样的热闹!只不同的是,它的主人不同。它又给她留下了多么美好、繁华的记忆?
……
在这间熟悉得到处都弥漫着她与高一桐气息的房间,此次醒来,一切已阑珊!一切已枉然!“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当这空灵灵的屋子发出她自己的声音:“worldwithoutyourlove一世情缘”一股怒火如跃起的猛兽冲过她短暂的平静,冲过她休整后的身体,至直她弯身抓起地上自己的鞋子,向墙上那花儿一样的笑容砸过去!它偏了它在撞击了墙壁后落了下来。她再抓起另一只,砸过去,鞋子击中它,留了些痕迹。
那墙上她与他的挂像,原是她心中圣洁不可浸的地方呀!在多少不经意间,她望见它多少次就勾起她多少次甜甜的回忆!哪怕是在坚守的三年里!而此刻?她被人生这种强大、不可逆的变幻冲击得心肝俱裂,她能感到心口处那紧缩再收放连续的震颤!她起身下床,弯腰捡鞋子时有温热的水珠滴落在自己的手臂……
她靠在卧室门口,几步的走路已感疲惫袭来,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只吃过那一次饭!哦,还有外面的狗儿饿坏了吧!“要不要吃些东西?”她问自己。心口处有一团东西像是在膨胀它排斥着她的问题,现在它要冲出来!它必须化成舒畅与柔和与她同在、存在于她的身体!她有些迈不动了双脚,如临盆的孕妇!她蹲下来,继而坐在地上,团抱着自己。在这黑色的夜里,她能听到地板上滴落的声响。在这黑色的夜里,她一个人待过待过时光!可现在看那时竟是幸福!就在刚刚的睡眠里,她竟那样“幸福”地毫无意识地在时间里待过了几个钟头!现在时间的每一秒都让她的存在举步维艰!
——此时的牛阳不堪生命之重。
黑暗里,她前面不远的客厅正是一储物柜,玻璃门发着它在夜色里的光泽。
——不经意间,牛阳瞥见了它,它点动了她!她站起来,几步走过去拉开柜门!那里面放着几样酒,酒是高一桐的,是他的狐朋狗友们送给的各式样瓶子的酒。因为“宝贵”有时只有一瓶,高一桐就储在那里。
牛阳抓出一瓶在手里,还能看出是一青花瓷的瓶子、红色的盖子——当这些发生时,她想到了那次她一杯酒下肚后、高一桐送她去医院的事。此时她竟满是向往!向往那个愈愈上浮的自己!
第一百二十一章 白茫茫一片
——
什么也不能想了!就那样飘呀飘呀、好自在好轻松呀!
——自那次后的惧怕竟成了此时的向往!向往的诱惑使得她用力旋瓶盖!开了!用手一摸,还有一塑料质的东西,她焦躁、盲目地向一边一拉,酒的气味便冲进了她的鼻息!她凑上去贴上瓶口深深地吸入,她闭了眼感受它的越过!而后睁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仰起脖子,倒起瓶子!只见辛辣的液体“咚咚咚”进了她的口中。
酒水串肠而过,它迅猛如光速向着她身体的各方扩散!霎时除却胃里的不适,好像那如临盆婴儿般沉重窒息不能已的一团东西被击倒并消弱向无极处扩散……她轻盈起来了!如此,如此啊?她再次提倒瓶子仰起了头……
——这此,她才发现酒真的是一好东西!随着她一次次的倒入,她、牛阳象是飘飘进了一个无思维不痛不伤的空间,潜意识里只觉得一个人的存在、那个人就是她只是一个肉体而已!那肉体温热的水珠在脸颊“簌簌”滴落滴落、滴落在抓拿瓶子的手上,水珠肆无忌惮影响了她黑暗中的视线,她嫌弃地用手拨拉拨拉着说:“牛阳,你干嘛呢?”
酒精的力量迅速占领、覆盖了她,她提着瓶子想要找地儿坐下来。其实被逼入仄地的潜意识还一息尚存!她是知道的!她晃晃悠悠向沙发走去,竟发出了一阵笑声:因为她想起了男人们喝了酒趔趔趄趄走路的样子!她还想起了高一桐,再次她又笑了!高一桐喝多了向她走来,她指着地面笔直的砖线说:“把这条线走直了再过来!”高一桐夸张地乍开他的双臂、嘴里发出得意放松的声音,刻意踩紧直线。她也向沙发踩过去,也要走出一条直线,可已不能够!她的大脑被叫停成了一条缝,她与这条逢抗挣着!在一息尚存间,她放声哭出来!她听出那哭声好空旷好遥远好陌生!“高一桐、高一桐!”她叫着他的名字“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你不好、是你不好!”“你牛阳是什么东西?”“你是一个努力一次失败一次的家伙!”“又要清零了、又要清零了!”“高一桐、高一桐……”
——她重复着他的名字,沙发旁,她企图坐下来可她错了!她一下坐空并摔倒在地!她感到自己像是一重重的袋子不能自己的倒下去……同时,一阵清脆的瓶声和着浓烈的酒气在屋子发生。她抵挡不过,那条逢被彻底关上了。
她来到了一个白茫茫的不知何所地也,犹如“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空大原野,只有她一个人。她立在那儿四顾,终于明白好像父亲就在那白茫茫的尽头?她向那尽头胆怯并快乐地飘去……
天既微明,一种熟悉但说不出的气味让牛阳睁开了眼睛:整个一白色的世界!她犯起了迷糊:这是哪里?她仔细回想,是去了一个白茫茫的地方了,难道?是父亲那里吗?她本要大声质问,“这是哪里?”但才发现自己虚弱得声如蚊蝇!同时,身体的不适让她几乎不能容忍!
“在医院,醒了,醒了!”是高一桐。牛阳看到了高一桐站在了她的眼前,一脸的喜色。原来他就在凳子上伏在她的床头,又是一脸的憔悴!牛阳转过头,泪水毫无由头的滑落,像是它的开关失了灵!她的一转身,才发现身上带着一些制绊的管子。
“医生,她醒了,醒了!”高一桐向外疾步而去。
再次,她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强大的空虚与失落席卷了她!可身体的不适在她情绪一起的同时,再次给她一击:活了这么些年,何曾有过如此不能承受身体之痛之时?是考学失利、是孩子出生、是父亲离去?
生命还要继续、还要继续!强烈的不适使她意识到生命还要继续!这也许正是牛阳身上她不自知的优点?当事情发生、当痛过之后,她会坚强起来!勇敢起来!想到此,她竟想起了父亲!想念的情绪竟是如此强烈!原来,原来兜兜转转,最爱的人、最不会伤害的人、最牵挂的人竟是自己的父母亲!
记得有一年她生病,生了很长的时间。牛阳的性格,她不会对母亲及姐姐讲。在病好后她回母亲那里,母亲高兴坏了,因为她有好久没有回去了!母亲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她跟前,像一个依恋大人的孩子!母亲看着她说:“俺早些天总是做梦,做同样的一个梦,就是咱屋里有两个煤火,一个可旺,一个总烧不旺,着急,就往里加柴,可柴总是不着。醒来就琢磨,琢磨来琢磨去,这两个煤火不是你们姐俩吗?一定是哪个生了病?俺就去你姐家(姐家很近,母亲也常自己去),把梦说给她,她听了说,‘别瞎猜了!’。你没事吧?”
“俺能有啥事?给你看、你看呢!”牛阳故意晃着身体说,两个人不由得笑了!
——一丝浅笑浮上她的脸,想起这些,她更相信孩子与父母间的血脉灵犀。
自己倾了所有的所有给予的人、他就致使自己今天躺在这里?生无可恋般躺在这里?好想回家,回到母亲的身边,去父亲的坟上看一看……
高一桐走过来,跟来了一医生,男的,年龄相仿。
“感觉咋样?”
“还行。”牛阳冲他微微一笑。
“昨晚是怎么了喝那么多酒?”他穿着长白褂,笔容可掬,挺帅的。
牛阳没有说话,一阵心酸,她还是笑了笑以作答。
他伸手调着挂水的大小,说道:“这水完了早上就可以喝些稀饭了。”
高一桐站着附和:“好,好!”
“以后啥事想开些,都这个年纪了,别那么冲动?还有你家老公是多好的人,昨晚看把他吓得,抱着你跑急诊。我们几个男人忙了大半个晚上呢!”
牛阳听着,昨晚的事她一概不知。“毛医生,有空请吃饭?”高一桐笑盈盈难掩疲惫。
“饭就不吃了,你们俩以后好好的就是了!多好的一家人,牛阳呀,要珍惜,你老公可说了,你们有一个高大帅的孩子呢,上大学去了吧?”
看来,高一桐他们是有聊过。生活的真相呀,旁人永远看到了别人生活的表象。不管怎样在这个她再次醒来的早上,还是得谢谢这个男人,因为他给她冰冷的心吹拂过温暖!是一个话唠的男人吧?这样的男人比起高一桐,天地之别,高一桐大概只会在醉酒时才会和她话唠吧?生活中,他回得家就是坐在沙发与电视为伴了?就是坐在那里当她与孩子与他说些什么时遭遇他的不在状态吧?
“我想回家。”牛阳说,她看到瓶子里的水即将没了。
“回家?”医生反问。
“嗯”她想起身,但吃力得由不了她,在一起间她直感头眼旋转、胃内上翻、心“嗵嗵”直跳。高一桐过来扶她。
“还要再观察一天呢,要不下午再走?”那男人说。这时其他昨晚在抢救室参与的男人也都过来了,听说她醒了。她不好意思起来,被这些个男人看着。
“走吧!”她看向高一桐,高一桐明白似的向着医生说:“现在走可以吗?”
“可以!”牛阳抢过来说。几位面面相觑而笑。
“你是有力气了呀!”一医生戏谑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