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衍一听，便明白了，这显然是临时编出来的身份。

但林轻岚看他的目光并没有多少敌意，所以在微微一怔过后，介衍再一次审视了一次颜然，而后就对着他身后的侍卫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再进攻。

介衍对两侧的下属轻声道，“既然是南边客的师父，那便也是我北靖王府的座上宾。”

一阵低低的“是”从两侧传来，显然，侍卫们看颜然的目光都有些不友善，轻岚甚至能听见他们低声的嘟囔——“好好说不就行了吗？怎么上来就动手了！”

三人一同进府，介衍有几分好奇地看了颜然一眼，低声道，“颜先生可认识礼乐司的司首杨既灵？”

“那也是我徒弟。”颜然轻声答道。

介衍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惊异——因为这位颜然先生看起来比杨既灵也年长不了多少。

三人默默行至院前，介衍再次望了颜然与林轻岚两人，忽然停下了步子。

林轻岚也随即停了下来，她看出介衍似是有话想说，便望着他的眸子等候介衍开口。

“原本今天还有许多话想问你的，”介衍轻声道，“但现在看起来，你好像一时走不开，我晚些时候再来单独找你吧。”

林轻岚双手合十，向着介衍由衷地微微躬身，答了一声“好”。

颜然与轻岚就站在原地，目送介衍拄着手杖离去，而后轻岚转过身，眼中写着些许不理解，“你非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来吗？”

颜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只是淡淡地道，“既是要参与到你的生活里来看你的日常决策，不大张旗鼓又怎么让人家知道我，继而把我们两个绑定呢。”

林轻岚一手捂住眼睛，“我真是……造了什么孽。”

颜然冷声道，“这话明明该我来说。”

林轻岚皱起眉头道，“你突然在北靖王府冒出来，万一被其他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他们认不出我的，”颜然轻声道，“他们现在看到的我，根本是另一张脸。我既然答应下来暂时留在你身边为你做事，这些细节就都会滴水不漏地做好，你不用担心。”

“……行。”林轻岚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庭院的木门，低声道，“里边说话。”

两人进了屋，还是如先前一样在矮矮的桌前对坐。颜然饶有兴致地请轻岚为他再煮一次茶，他实在是很爱茶叶的口感。

轻岚没有推脱，她沉默地摆好煮茶的家伙事，在这无声的一段时间里，她垂眸思索着接下来该说的话。

颜然没有表情地坐在她的对面，他的目光依然一刻也没有离开林轻岚的双手。

望着颜然专注的神情，轻岚试探地开口道，“你好像很喜欢喝茶啊。”

“嗯。这东西很香。”颜然微微闭上了眼睛，闻着随水汽蒸腾的茶香。

轻岚低声道，“以前的世界都没有过吗？”

颜然摇了摇头。

“……请用。”

一杯香名摆在颜然面前，颜然凝视着水面的微微浮沫。

“我有些不明白。”他再次闭上眼睛，将水杯捧到鼻子下方，“林轻岚，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

林轻岚歪着头，问道，“什么做什么，你的问题我也听不明白。”

颜然单眉微扬，“为什么要那个皇帝在事成之后赐死你？”

“现在没办法和你解释。”轻岚说着，也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但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那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地留在我身边就好。”林轻岚道，“就算你是这个世界的天师，强行变更的规律太多，也还是会招致惩罚的，你不想看到那样的事在你身上发生吧。”

颜然哂笑，“几日不见罢了，你竟然连这种事都知道了。”

轻岚没有说话，她缓缓地伸出手，覆在了颜然的手背上。

颜然还未明白她想做什么，只感到林轻岚的手忽然用力，他则在顷刻之间失了光明，眼前变幻着交错的光影，好似一幕一幕的走马灯。

等林轻岚将手抽回时，她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微笑。

颜然的眼睛已然睁大，“这是……”

林轻岚略略耸肩，脸上只差没写着“你看，我真的没有办法和你解释这几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是因为灵境之泪么？”

“大概吧。”轻岚低声道。

颜然的脸上忽然升起了些许懊恼的神情。

要知道，他原本是可以先抵达北峰，将那个由所有灵能者悲伤回忆的水滴据为己有的。

但他发现北峰下还有一处隐秘的阵法与那灵境之泪相连，那阵法实在玄妙，使他不敢在搞清楚事情全貌之前轻举妄动，以至于让林轻岚捷足先登，如今灵境之泪没有了，那道玄妙的阵法也随之枯竭，再没有释放任何灵力。

轻岚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不用后悔喔，这个东西，如果拿到的人是你，你可能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颜然依然保持着些许不甘，“那我是什么样子？”

“你会变成一具傀儡喔。”

颜然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他显然对此毫不相信，然而在亲身领教了林轻岚方才的操纵之术后，他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你应该已经能够解开我施加在其他人身上的法术了，是不是？”

林轻岚点了点头，“我不确定，但我觉得应该是可以了。”

“你学会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

“今早？”颜然皱眉，“怎么会的？”

“睁开眼睛，好像忽然就明白了。”林轻岚轻声道，她再次举起手，望着自己的掌心，然后对着空气缓缓地抓握，“不用人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好像这件事是理所当然的，和吃饭、喝水一样。”

颜然一怔，而后再次冷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用这个去解开我施加在所有人身上的封印。”

“因为，那样的话，对你就没有意义了，颜然。”林轻岚轻声道，“还记得我昨天留你下来做事的原因吗？”

“你想干什么？”

“不要那么高傲，颜然。”林轻岚低声道，“一个人的记忆就是他全部的生命，毕竟忘记了一切就等于没有活过。就算是真正的天神，也没有资格来染指一个人如此重要的东西。”

颜然沉默了一会儿，仍不解其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向你展示一个凡人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