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希苦笑一声，道：“不然我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这身体的原主，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人陷害，最后魂飞天外，才让我趁虚而入了吧。”

她说到这里，心里难免唏嘘，不知道原主是真的香消玉殒了，还是如她一般，魂穿到了哪一方天地，但无论哪一种，灵希心里都是有些愧疚的，她始终觉得自己雀占鸠巢。

空空大师看出灵希的心思，微微笑道：“或许，她如今也觉得解脱了呢？丫头，莫要想太多，你既觉得对不起她，便只消替她好好活着，完成她未完成的事情，也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得到内心的平静。”

灵希点头道：“是，这两年来，我时时纠结于此，虽然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可是，总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她自嘲道，“她的师傅，师兄，大哥……还有师祖您老人家，都是这么好的人。我何德何能，来取代她去霸占她在这世间留下的这些恩情，亲情，甚至爱情？”

这些内心的自责，从前无人可述，此刻当着空空大师的面，却是毫不避讳的都吐了出来。

“嗯……”他满是皱纹的脸，温和的笑了，看着灵希像看着年幼的孩童一般，“你既然说，我派祖师爷后来被穿越了，你看他的做法如何？”

灵希目光询问，却不说话。

“他自知自己不会推衍，又怕堕了我们祖师爷的威名，坏了云灵谷的名声，便称从此再不推衍，可是，他做了他最擅长的事情，以另一种方式，将祖师爷和云灵谷的名声在另一个领域也提到了一个新高度。”

“而且也留下了他来过这个世界的痕迹……”灵希接口道。

“是啊，所以，丫头，你也要振作精神！完成前人没有完成的事情，然后精彩的过自己的人生，也留下你在这里的痕迹，才不枉费来这里一遭。你觉得自己霸占了不属于你的爱，可是你看，你已经承担她留给你的危险呀！这一切，错不在你，无需自责。”

灵希只觉得自己鼻头酸酸的，她一直在等一个人和她说，这不是你的错，可是却连诉说的人都没有。然后此时此刻，上苍对她是多么眷顾，有这样一个看清所有真相的人，对她抱以最大的宽容，告诉她，这不是你的错。

她忍住眼泪，狠狠地吸了口气道：“记住了……”

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师妹？你在里面吗？”

“她在呢，我们在琢磨年三十吃啥呢！”空空大师笑着对灵希挤了个眼，便去开门。

灵希调整了情绪，才转身去看云昊。却看他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

“回来路上买的。”他笑着递给她，“刚刚在驿站给各大派都去了信，怕是过不了几天，咱们云灵谷就要热闹起来了，不知道这个年还能不能好好过。”

灵希接过糖葫芦，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空空大师。

“你们俩小孩儿玩吧！老夫去转转。”这老头一捻眉毛，走得摇头晃脑。

两人立在门口，灵希拿着糖葫芦，却也不吃。她本想走，可是走了两步又站住了，回头哑哑地喊了一声。

“师兄……”

“我在。”

云昊正无措地拿着手里剩下的糖葫芦。他本就不爱吃零食，买两个也只是为了与她些相处的机会，能多说说话。

这会儿忽然听到灵希喊他，他连连跟了上去应她。

灵希觉得自己有好久没有仔细看他了，他俊朗地眉眼，还有嘴角时常挂着的笑，这笑总让人觉得这个人不认真，时好时坏的。

她想起空空大师说的，内心又坦然了几分，难得的对他笑道：“师兄今年不用赶去明阳城了么？”

云昊看着灵希久违的主动，有些发愣：“嗯？”随即又反应过来道，“哦，哦，师傅出关了，我便不用去了，师傅闭关两年，咱们的皇帝陛下也有些惦记他了，正准备逮着过年这个机会联络感情呢！”

灵希点头，咬了一口糖葫芦，又笑道：“那师兄准备在谷里待到什么时候？”

云昊听她这么问，瞬间又紧张起来。

“师妹有什么打算？我们不是说好去峨眉的事情等过完年再说么？”

“呵……师兄不要紧张。”她伸手去取云昊手里另一根糖葫芦，“给我吧，你又不吃这玩意儿。”

云昊呆呆地递给她，却不说话，只是依然看着她。

“我去哪里都会和你说的。没事了，师兄去忙吧！”灵希说完便转身想走。

云昊却一下拉住了她的袖子，然后又急忙松开，急道：“那为何刚刚问我要在谷里待到几时？”

灵希站住了脚，看着眼前男子发自内心的紧张，她有些不忍。

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前那个面对感情犹如面临千军万马战战兢兢的姑娘变成了如今这般能在情局里自觉盘算贪痴嗔戒的局内人？

“嗯……”她思索了一下，看了看远方，“我担心那些人来谷里找寻至宝的时候，你会不在。”

云昊松了口气，内心突然多了几分窃喜，原来师妹还是需要我的。

“我不是说了么？以后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他的眼睛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明亮，“师妹……我……”

“师兄，我懂。”灵希打断道，“你不用说，我都明白。等都过去了，我们再看好不好？”

云昊明亮的眸子依然一瞬不瞬地看着灵希。

“好。”他知道她的处境，怎么会不明白她的顾忌呢？

其实只要灵希愿意向他走一步，那剩下的九十九步，即便刀山火海，他也不会犹豫。

可是经过丹若一事，他才明白，灵希的骄傲与自尊，令她并不愿意做那个只走一步的女人。

夜已经黑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山里开始卷来一阵阵阴风，风里偶尔夹带着几丝冬雨。打在脸上倏地一下，就不着痕迹了。

“走吧，小闲也快来喊晚饭了。”灵希看了看天色，“明后天怕是有雪。”

说完不再多看云昊，只是往厨房走。

雪……云昊呆了一下，想起去年自己不顾大雪纷飞，也要赶回来陪她过年的时候，又想起那时看到灵希醉酒后酡红的脸庞，他眉眼弯了弯。

可是看着此刻眼前背影，云昊不再说话，只叹了口气默默地跟在后头。

灵希自然听到了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