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错了。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一切已无法挽回。

周围人看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怪物，他们颤抖着，恐惧着，同时也愤怒着。

我木然看着他们。

他们有的依旧维持人的样貌，有的则在我的右眼之中变成了畜生。

但，我没有再向他们出手，因为我知道，人是怎么变成畜牲的。

……

我被送上了镇灵局的审判庭。

十位审判官高高在上俯视着我，他们中有的怜悯，有的憎恨，有的暴怒，有的垂泪。

毕清元也在其中。

几乎所有人都要杀我，更是没人敢为我求情。

这也难怪，谁会为一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说话呢？

毕清元几次欲言又止，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怪他，因为我知道我有罪。

青岚他们来了。

我看见他们站在陪审席的最后面，神情复杂，躲避着我的眼神。

我的心很愧疚，见青岚惧怕我，恐惧我，不敢直视我，我那被灵异腐蚀到冰冷的心竟产生了悲伤。

我被宣判死罪。

由毕清元行刑。

这个一直对我关爱有加的长辈，像第一次相见一般，对我露出微笑，继而缓缓挥动屠刀。

他拔刀的动作很慢很慢，明明那把刀很轻。

他挥刀的动作很快很快，明明可以不用灵异加速。

我看到毕清元眼神里满满的遗憾，那是对我的不忿与惋惜。

我的头掉了。

我的灵异被尽数磨灭。

但是，我没死。

我活过来了。

这一切太过诡异，像是时间硬生生倒退回到了我被斩首前的时间点。

后来，十位审判官轮番上阵，甚至不惜请出局中的大杀器。

但这些都没用，我死不了。

呵，单单凭十殿阎罗，怎么可能奈何得了六道轮回。

我被送进了实验室。

没有人能奈何我，人道与畜牲道的力量连我自己也无法完全掌控。

仅仅一次灵异失控，我就将半个实验室夷为平地，把所有活人都变成了只知道吃饭、睡觉和繁衍的畜生。

我想，我已彻底成为了怪物。

成为了一种比厉鬼更加恐怖的存在。

我自己来到牢狱最深处，只有这里能让我获得短暂的平静。

没有人再来打扰我，我仿佛被世界遗忘了。

我很喜欢这种平静，但我更喜欢在一个明媚的午后，坐在自家小院里悠闲的晒太阳。

只是这样的愿望，永远不会实现。

……

青岚来找我了，和她一起的，还有金岳他们。

毕清元放出了我，说经过多方协商，最终决定将我派往战场最前方戴罪立功。

我知道没有什么多方协商，而是他们始终在为我奔波。

他们明显沧桑，憔悴了很多。

我很羞愧，这一次不敢直视的人变成了我。

我害怕了。

我怕再次见到他们躲闪的眼神。

……

半壁江山失去了镇灵局的掌控。

那些反叛的分部组成了一个名叫新世界的组织。

所谓的战场，正是镇灵局和新世界的对抗最前线。

狱门虽仍旧和镇灵局保持合作，但已经貌合神离。

混乱的局势对救世会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到处都能看到会员活动的痕迹，以及一桩桩他们酿下的惨案。

这个世界，真的没救了。

但好在，我身边还有一群关心我的队友，这让我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中得到安慰。

……

……

……

我是谁来着？

……

……

哦，我叫王阳。

我记不起来刚到战场的事情了。

我还有多久？

或许在不知道哪个下一刻，我就撑不住了吧。

……

我记得我在战场上杀戮了很久很久，我的风衣满是血色。

我遇到了很多以前的“老朋友”。

娘娘腔五阴，黑毛极煞，还有带着羊头骨面具的望阴。

又是一场针对我的围杀。

十数位红级加入战局，天理教和救世会的目的很明确，想要强夺畜生道与人道。

救世会像疯了一样，红级不断施展自残之术，换取短暂的实力提升。

更有甚者，在被我重伤之后，直接选择自爆，给我造成了不少困扰。

他们的援兵源源不断，杀了一个又来两个，像是永远也杀不尽。

渐渐的我杀累了，我转头看向后方。

空无一人。

我看见青岚他们被控制住，关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看到军官对我横眉冷目，固守防线，不派出一兵一卒。

我沉默了。

我知道原因。

……

我不清楚我到底杀了多长时间。

我只记得天上的日月轮转了数次，只记得所有人都对我胆寒。

我矗立在尸体堆成的小山上，恐怖的杀气让所有人不敢上前。

高兴吗？

那倒没有。

我感到一丝淡淡的哀伤。

这股哀伤迅速壮大，在我不留意间吞噬了我的身心。

我捧起一颗被我斩下的脑袋。

这是极煞的。

我的左眼绽放出神光，我看到了一幅幅画面。

画面里极煞处于少年时期，他天资聪慧，长相英俊。

他考上了一个好大学，找到了一份好工作，他结婚生子，他儿孙满堂。

他在家人们的环绕之下恪然长逝，他的灵堂摆满了鲜花。

这是，转世？

砰！

我捏爆了这颗脑袋。

我的悲伤被愤怒占据，我再次冲向最前方展开厮杀。

没有人是我的对手，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红级强者，在我手中像小鸡仔一样，没什么反抗能力。

我很生气。

我不知道这股气愤是针对于他们，还是针对自己。

对这个世界造成了诸多恶业的罪人，怎能一死了之。

就这么简单死了，他们手中的亡灵答应吗？

我憎恨着他们，憎恨着自己，同时憎恨着这个世界。

我恨透了一切。

现在只有杀戮能给我带来些许宽慰，些许心安。

紫级下场。

可他不知道他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怪物。

名为修罗道的东西，闪耀在我的左眼中。

我杀了他。

我剥离了所有恶者的灵魂。

我抢回了十八层地狱权柄。

掀开望阴的面具，我在下面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我的脸。

我怔了怔，脑袋嗡嗡作响。

血色大地上，我看着这些罪孽缠身的魂魄，又看了看我自己。

一股强烈的负罪感袭来。

这是恶，强大到让我承受不住的恶。

一种熟悉但又陌生的灵异诞生。

这几乎快将我撑爆的恶终于有了去处。

地狱道，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