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陶器?长不大的我
作者:牛得草 | 分类:青春 | 字数:9.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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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总以为,付出就会有收获。比如中考那年,我披星戴月,终于上了重点。
小村庄沸腾了:段非池,一个二级三等完中的毕业生,居然能跟天才陶子期考上同一所高中!
在高中开学前夕,在自家简陋的阁楼里,听着雨点打在瓦片上淅淅沥沥的声音,我跟陶子期边给烤好的烟叶分级,边低低地聊天。
家长里短地扯了一阵,他忽然问我:“姐,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怎么这么问?”我坦然自若。
“你卧室的那个抽屉,以前从来不会上锁的。”他撇了撇嘴角,语气幽幽。
“哦,是有个日记本,写了两年半了。你没在我身边,挺无聊的,还好有莫笑华。”我主动提起他。
“莫笑华,就那个扯你衣服的小流氓?他不是去年就念高中去了吗?”陶子期语气少有的尖刻。
都怪我当初跟他通信,扯那些鸡毛蒜皮,说什么“今天又忍不住流泪了,同桌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云云,文字与生活总是有距离,也难怪他会误解!
陶子期从刚入学就搬来跟陶叔住,跟我成了同学。因为年龄太小,多读了一年,一直比我低一个年级。后来小升初,我表现平平,留在了镇上读初中;次年他上了重点,去了较远的县城,为了省点来回的路费,他一个多月才回来一次。
我跟他开始每周都通信,其实也是应陶叔的要求。一开始是当着陶叔提笔,他让说什么就说什么。后来有了倾诉欲望,也聊一点自己的事情。
“他那是不懂事,他后面好挺多了!可惜我们只做了半年同学。”我对着陶子期解释。
“可惜?”陶子期质疑。
“是啊,后面我不是也休学了嘛!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跟你一起中考啊!”我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陶子期对莫笑华的误会的确不好解释,其中比较严重的一次,应该是“‘阿性’事件”。“阿性事件”是我在日记里记录时的概括。
那时已是盛夏,高原上温差太大,早上起来寒气逼人,所以刚起床时我穿了校服外套,中规中矩的。
学生的起床时间总是仓促忙碌的,有时候不会想得很周到,尤其是那些年。我自然也没有想到,下午有体育课。更想不到,体育课穿着防水的,冲锋衣性质的校服外套,会有多么闷热!
洱海湖畔的烈日,许多人刻骨铭心!于是在做完准备活动以后,很自然地把校服外套脱了,不少女生也脱了!
当天是立地跳远专项训练,男女生各站成一排,偶尔有女生跳得超过了男生,就会传来一阵惊呼,队伍在惊呼声里逐渐缩短。
不只怎么轮的,我跟莫笑华又成了一组。隐约听见人堆里有人感叹“瞧,他们这一对!”年轻的体育老师扫了我们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一二三”起跳,落地,他表现完美,我则是后摔。他就近拉了我一把,还顺口道“想不到你还挺性感的嘛!阿性!”他的声音,大得足以让周围的人听见,人群爆发出阵阵笑声。
我那天穿了件网纱状的白色套头衫,除了前胸内部多加了一片布料,后背和袖子都是网纱拼接,比较贴身,袖口和下摆比较宽大,随风摇曳,两条手臂下的皮肤若隐若现。
现在看来,设计挺时尚但也挺端庄的,毕竟是长袖,衣长常规。可是,那是十四岁!
十四岁,说一个女孩“性感”就等同于说她“放荡”,这是那个时候,那个圈子里的共识。
以刘涓泉为首的几个要好的小伙伴,立刻围上来安慰我,女班长还批评了带头哄笑的同学,体育老师抬高音量说了一大堆,我都记不清了。
放学后,我没有像别人飞奔向食堂,而是回到了教室,拿出英语课本,放声朗读单词,边读边哽咽。
冷静下来,写信给陶子期“你说,他怎么总是让我哭呢?”
陶子期用他超乎年龄的成熟回复我:那是因为不在乎,在乎你的人永远舍不得你哭!
我不置可否。
“姐,姐!”陶子期拿着一把分好的烤烟,在我眼前晃了晃。
“什么?”我惊问。
“我说,莫笑华考到哪里去了?”
“在古城,普高。”我简短地回答。
“难怪你也坚持报古城的学校,咱们的成绩报新区最好的都超了。”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喜欢古城,清净。”我笑着问他,他也笑了,站了起来,正欲下楼。
眼前的少年已经比我高出不少,干什么都脚踏实地的,深得陶叔真传!
不一会儿,他就端着一盆晚熟的小桃子上来了,那种桃子卖相不好,被陶叔砍得差不多了,只留了两棵自己吃的。我咬了一口,桃味十足!
“桃味十足、橘子味十足、李子味十足……”这些都是“陶子期式”的表达。
思绪飞回那年瓜果飘香时节,家有果园的我,不像别人大包大包地往学校带。主要因为体质不好,随便背一点儿就会汗流浃背,食欲不振,背了也吃不了。
但是走热了,渴了,看着别人吃的时候,又会后悔自己怎么不带一点。
那个星期天,我们赶回学校上晚辅,学校食堂的凉拌茄子又油又咸,但大家都别无选择,一所总共拥有四五百个学生,住校人数还不到一半的学校,能安排人开食堂,已经很厚道了!
可是葱姜蒜味在嘴里横冲直撞,怎么漱口都无济于事,我味觉也异常灵敏,根本不能静心学习!于是心一横,抓起一把青蒿,随便冲洗一下,打算往嘴里塞。
“你不要命啦?这东西能苦死你!”莫笑华一把夺过我手里的东西,接着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娇艳欲滴的水蜜桃“给,吃这个!”他粗暴地说。
面对他的“嗟来之食”,我作了最后的抵抗“不用了,我家也有种……”。
“哦,你家有种啊?那你给我吃两个嘛!现在就给!”他朝我伸出手,固执而霸道。
我一把抓过那桃子,对着尖尖就是一口,“啊?!你怎么先把它的小鸡~鸡咬掉了?我们都是先吃眼睛那头的!”他特别胸无城府、胸无点墨地感叹!
“咳咳……”一个桃子而已,都被他形容得成精了。
不过,嘴里的冲味儿总算被桃子的清甜冲散,我终于可以安心看书了!
在桃香弥漫里,晚自习结束了。莫笑华又拉住了我:“我有板栗,煮的,你吃不吃?”
懒得跟他啰嗦,我点点头。
“给!皮子有点不好剥”他边递给我边道“你也可以直接从它屁股那里咬!”
我忍无可忍“莫笑华,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俗?”
“哦,要听文明的?那你咬它‘臀部’,臀部!有区别吗?真是的!”他又恢复了粗暴。
后来很多年,再也没有遇到像他一样的人,笃信“万物有灵”,他是那么的热爱这个世界,热爱生活本身,以自己的方式!
“姐,这个桃子好吃,我们开学给室友们带一些去!”陶子期再次打断了我的回忆,那时的他一口一个“姐”,表达着对全世界的善意。
人生若只如初见,“若”是最无力的字眼,因为它透露着追悔莫及,可惜那时我们还傻乎乎的,无欲无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