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散去，真正清醒的只有马小乐，因为想着心事，没有放开来喝。回到住处，他还满脑子是那案子的事，现在他关心的是那倒霉蛋会不会被判死刑。应该不会，他觉得会被判过失杀人，还不至于被枪子穿了脑袋。

“我是一个善良的人，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祸害了别人。”马小乐想得筋疲力尽时闭上眼，躺在床上反省自责。

不冲动行事，马小乐再次给自己订了一遍规矩。

第二天醒来后，不再想拍砖的事，该遗忘的就要遗忘，实在遗忘不了那就是注定要受惩罚了。

马小乐想用繁重的工作来解脱自己，到单位，他找丁新华说要熟悉业务，看怎么安排下。丁新华说熟悉业务就得深入一线，去体验下城管的执法。马小乐说他一个副局长大白天的带着人去执法，那不跟土匪小队长一样么。

丁新华说那是误解，马小乐说他知道是误解，但误解也是一种了解，他不想让老百姓这么了解他。

“那就晚上。”丁新华道，“晚上去体验，那样就没人注意你了。”

“唉，其实就是白天也没人注意我，只是心理作用而已。”马小乐笑着点头，“不过晚上会更好一些，起码自己心里头舒服点。”说完，要丁新华先安排一下。

丁新华说这事他直接吩咐就行了，把城管执法大队长喊过来一招呼就行。马小乐想想也好，让丁新华安排，那就显得自己缩头缩脑，不大气。

执法大队长是个爽快人，到马小乐办公室听说后，拍着胸脯说晚上就出动！

晚间的榆宁县城也还算热闹，毕竟也算是个大县了，灯火还算辉煌。几条繁华的路口，还有轻工商场、百货大楼附近的巷口，人都不少，小吃摊比较多，还有摆地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城管来了！”

马小乐他们最后转到百货大楼旁边的巷口停下来，一个卖煮玉米的妇女大喊一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简易货架被拖动的声音、三轮车颠簸的声音、脚步声、惊慌声，混着烤羊肉串摊上的飘烟漫延开来。

几个买玉米的女孩，拿着热气腾腾的玉米很是惊讶，“大婶咋跑这么快呢，钱都不要了？”

“创卫的效果甚微。”马小乐摇头叹道，“看来，人民的力量是不可忽视的，生命力如此旺盛的小吃小摊，应该有个更好的生长土壤。”

马小乐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我们是假城管 ！”尔后招招手，带人准备离开，回去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好好疏导这些摊贩。

“奶奶的，吃饱撑的，出来装城管，小心被打爆头！”刚遁去的摊贩又杀了回来，吆吆喝喝地斥骂着马小乐他们。

马小乐不在乎这些充满怒气的抱怨，晚间出摊的小贩都是无奈的，人人都不容易，应该宽容他们，不但要宽容，而且还要给他们一定的照顾。

经过几天的思考，马小乐优中选优，决定采取集中开街的办法，把夜间出摊的小摊贩集中起来，类似于再就业一条街一样，专门辟出一个地方，让摊贩进驻，如果再能引进些比较正规的门面店更好，慢慢壮大，最后没准还能开成像样的夜市一条街。

马小乐反复琢磨着，感觉想法还不是太成熟，思路还不是太清晰。这一条街怎么选址？如何运作？怎么管理？

知易行难。或许这种想法别人老早就有了，只是没有付诸实施而已。马小乐决定，把夜市一条街的筹建，当成到城管局的第一把火烧起来。

创造是无极限的，马小乐深信着一点。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很专心，谢却一切应酬，潜心琢磨夜市街的事情。

马小乐不找吴盛利，这事局长不管用，得朝上找。

按理说，马小乐应该找分管城管的副县长，但他直接找了周生强，因为他察觉到了周生强的态度，对他似乎有特别的照顾，所以这是个好机遇。

机遇不会等人，谈不上稍纵即逝，却也是有些变化无端，能及时抓住，才能成为大赢家。

坐在周生强办公桌对面，马小乐说夜晚散落在广场、路边、街头和巷口的流动摊点应该管好，否则会弊病百出，污染环境、阻碍交通还影响市容，如果把他们适当集中、合理规划，就可以形成一定规模的夜市街。这对提升县城档次、展示精神面貌也很有帮助，还能成为地方的一个经济亮点。

“说吧，具体的打算。”周生强注视着马小乐，目光和蔼，“尽管说，不完善、不成熟的地方也可以说出来。”

马小乐很欣慰，周生强能这么说，本身就是一种支持。

“我要招商引资！”马小乐说，搞夜市一条街不是简单的集中，要有规划，科学筹措，形成连锁消费效应。不过，需要审批一定的地方来建设，最好是开阔地，两边可以建门面房的，便于到时分区，小吃、服装、杂货以及休闲娱乐等都能上。

“收益在什么地方？”周生强问。

“主要有摊位、门面费，灯箱广告、户外广告费，还有门面房销售、场地出租等。”马小乐道，“开始时的摊位费等，只是象征性的，等人气上来了再正常收。不过县里要给些政策，比如地块，应该是无偿使用的，这也算是政府行为，投资商只是负责建门面房，起两层或三层。”

“你觉得可行性如何？”周生强轻轻皱起了眉头，“小而全，不一定能行得通。”

“周书记，在实际运作中可以采取机动的方法，一旦发现哪一方面有潜力就做大，甚至一条街都可以让位，以充分做强，形成强势的主打。”

“嗯。”周生强点点头，“找到地方了没？”

“城区东部的老农贸市场。”马小乐道，“那块地最合适。”

“嗯，那块地现在还没有什么规划，可以用。”周生强道，“管理上呢？要不要挂靠？”

“不。”马小乐摇摇头，“成立管委会，全权负责各项事务的开展。”

……

马小乐离开周生强的办公室时，带着无限希望。

第一件事，马小乐就是打电话给关飞，那小子傍上了沈绚娜，估计现在应该是呼风唤雨了，钱多嘛，估计仅仅是万顺意当初的那些个摊子就得有七八百万，现在都过那么长时间了，稍微打理打理也得有所进账吧。现在找关飞投资个两三百万搞门面，又不是没有回报，那还成问题么！

不过，关飞的电话并没有打通。

关飞电话提示停机，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电话给沈绚娜，不过他不知道沈绚娜的号码，还有个办法就是联系沈绚丽，但是他不想那么做，面对沈绚丽，他觉得像是站在梦的边缘，有点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而且关键是他不知道是虚幻合适还是现实合适，总之，保持现有的状态是一个较好的选择。

“狗日的关飞，换号码也不告诉我！”马小乐开车去市区，他想出了个另外个法子，去找关飞的姐姐关桦。

不过让马小乐失望的是，关桦也不知道，还说本来要去问他的呢。

关桦说得轻松自在，说这事发生在关飞身上不奇怪，有时他一年都不朝家里打次电话，只是寄钱的时候才说一声，所以电话停机啊、换号啊都不足为奇。但马小乐不这么认为，按理讲，关飞要是正常情况下换号码，应该告诉他，没告诉他，那就是不正常。

应该是发生意外了，马小乐几乎可以断定。关飞和沈绚娜两人本身倒没事，关键是他们接手万顺意的那些事，没准万顺意还有些债务和纠葛也留给了他们，现正忙着处理或躲避。当然，也可能有更坏的结果，那些就不说了，一切都是天意。

马小乐决定，假如过段时间还联系不到关飞，就把他在县城的房子交给关桦。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马小乐可不愿看到这个结果。

“关姐你忙吧，我先走了，关飞有啥消息你告诉我一声。”马小乐说。

关桦说行，上次留的号码还在。

马小乐想帮关飞，但他知道啥都帮不上，如果能帮得上，估计关飞早就先开口了，那小子还客气啥，所以，他真是有点担心，关飞是不是真的有了啥凶事。他不断提醒自己不要瞎想，但还是放不下。

没办法，只好打电话问问沈绚丽了，然而仍旧是打不通，停机了。

“唉，这就是现实么。”马小乐叹了口气，想起许多往事。那些经历过的事，闭上眼如同在眼前，可睁开眼，却已经是脑后九霄云外的事了。其中很多事情中的人，不是没有机会或能力去寻找、接触，而是出于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原因。

“在时间的长河中，没有什么不可以湮没。”马小乐叼着烟，无力地蜷缩在躺椅里，“或许这就是生活。”

生活是要继续的。

马小乐不会让他的夜市街搁浅，找不到关飞投资，还得继续找别人，一条街的事不能落下。

能找谁呢，谁有这么大财气，而且又能信任他来投资？马小乐想了很长时间，似乎除了邹筠霞，还没有第二人选，但是到底找不找，他可费了不少脑子，那边沙岗乡的药材种植基地刚投入时间不长，现在又找投资一条街，是不是有些贪得无厌呢？

可是不找邹筠霞还能找谁？发公告招投标？也有可能，但马小乐等不及，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投资者开工，否则哪天冷不丁被调到建设局去，一切就会泡了汤。

最终，电话还是打给邹筠霞。

通话后，马小乐很后悔，还不如不打，因为邹筠霞的犹豫和沉默其实就是拒绝。

马小乐明白，邹筠霞之所以没有直接拒绝，是给他个面子。

“唉，趁热好打铁，人走茶凉不办事。”马小乐发呆地看着电话摇摇头，再看看桌面上的车钥匙，有点烦躁，心里不顺溜呐。

不过，和范枣妮的见面，却解开了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