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他再也不需重返八寒地狱，经受红莲业火的炙烤了。

因为魂飞魄散，就意味着，从此天上地下、六大轮回，再无此人！

当即就有惜命之恶鬼，吓得嚎叫起来。论起实力，若是这些恶鬼逃窜于人间，都可以作威作福称霸一方的，谁曾想，到了天界他们竟死得连只蝼蚁都不如。

广寒仙子向来心思细腻。以防万一，她特意透过幢幢鬼影，瞧见了魔君那副看好戏的样子。谁人不知他有颗唯恐天下不乱的坏心？

倘若“小魔头”真的藏匿在恶鬼之中，眼见恶鬼斩于刀下，他又怎会如此淡然自若？

若是小魔头不在这些恶鬼当中，那么魔君放出恶鬼的意义何在？

“啪喇——”龙骨神鞭打在恶鬼的身上，激出了狰狞的电光。仅一鞭的威力就能将一跃暴起的鬼魂穿透，甚至不需青龙星君本人耗费额外的灵力。

“滚回你的恶鬼道去！”天帝神情凝重，更算不上好看。连恶鬼都敢在九重天上奔跑撒野，他不得不要当面质问阎王爷是否恪尽职守。

恶鬼道？！

那里关押着全天下穷凶极恶之鬼，最是怨气四溢。

倘若活人掉落其中，怕是要被啃食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倘若掉落其中的不是凡人，他有能力在恶鬼中自保，那么铺天盖地的怨念之气，最有可能激起他心中的邪性，催化的一定就是另一个魔头！

难怪魔君花费心思召唤，甚至跑来天界耀武扬威，说的振振有词。原来，他早就与那新诞生的小魔头“串通一气”，要将整个九重天闹得天翻地覆！

广寒仙子灵光一现，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近日听说过的，有关霁凉神君的闲话。

据爱嚼舌根的小仙侍们说，万年孤寂的霁凉神君与他身边的小花童之间的感情，既微妙又暧昧。彼时，那小花童着了魔道，人都已经被压上了伏魔台，那时候刚刚返回天界的神君，因灵力不支尚且昏睡，他为了小花童硬是从梦中惊醒，甚至不惜反抗天帝之命。

另一人在旁边哀声附和，神态凄婉：“可惜，终究还是事与愿违，相爱之人分隔两方，此生难得相见。”

“胡说什么呢，你们何时见神君爱过？”

天界之中多的是盲目崇拜霁凉神君的仙侍，她似乎觉得不敢相信：“你也别瞎说，神君又怎会因灵力透支而昏睡，他是天界的守护神，灵力更是无穷无尽的！”

……

那会儿的广寒仙子才祛除体内魔念不久，虽依旧是拒人千里之外，可她浑身疲软，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她听小仙侍们叽叽喳喳地吵闹个不停，谁都不能说服谁，也没有上前制止。

广寒心里觉得好笑，她在小城是见过罗华的，生性乖巧的少年，跟在神君的身边，纯净得不像话。

广寒不禁纳闷罗华为何会着了魔道，一向不知情爱的霁凉神君，又为何会传出这样的粉红色谣言？

只是，彼时的神君已经下界，她一时半会也无法弄个清楚。

————

九重天上，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魔君懒洋洋地站在不远处作壁上观，唇角噙着一抹邪笑，神态并无焦急。

天界与恶鬼两相交手，用更确切的话来说，是天界单方面地暴打！

广寒仙子手握长弓，一箭双雕，两只恶鬼张牙舞爪伺机报复，却不想直接被蕴含灵力的弓箭射穿。

她尚且还停留在那日仙侍们的笑闹当中，仅用了半分气力。

两只恶鬼穿在长箭之上挣扎不休，灵力侵入他们的魂魄“滋滋”冒烟，疼痛不已、苦不堪言。

堂堂恶鬼雄踞一方，居然就这么被折磨得流出两行泪来，“呜呜”哭泣着，大抵已经忏悔到生前犯下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因为广寒仅用了半分气力的缘故，这两只恶鬼受足了教训，比起业火炙烤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无法像同伴那样直接了断，只能任由灵力一点点地侵入他们的魂体，魂魄也一点点烟消云散，动弹不得。

广寒忽然清晰地意识到，有人曾在她的耳边提过恶鬼道，那人究竟是谁呢？

莫非……

她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冥冥之中陷入回忆的缘由。

广寒仙子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霁凉，自他与魔君说完话后，就一直心不在焉，浑浑噩噩地斩杀恶鬼，眼底也失了光亮。

霁凉神君的这幅模样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广寒心中惊诧不已，不知是该为霁凉感到震惊，还是该惊讶小魔头的人选？

————

人界与地界交接的小城。

黑白无常目不斜视沉默寡言，绷紧手中的勾魂索行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身后还跟着两队无辜百姓的魂魄。

锁链相互敲击发出声响，冰凉又瘆人。

寒风卷起枯死的枝叶，又好像重新赋予了它们凋零的机会，枯黄的枝叶万分熟稔地从空中飘落。

无辜的百姓似乎还能感觉到寒冷，此情此景冻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地想要拢紧衣物。他们本不该命绝，只因冲破牢笼的恶鬼再次犯下罪孽，作为补偿，下一世的生死簿上，他们都会长命百岁。

世间总默认长命是为嘉奖，不知那些遭此罪孽、家破人亡之人心中所想，世间又该如何补偿那些死里逃生，却发现独自存活的人呢？

长命百岁恐不是他们此生的念想吧！

倘若，山河壮丽、海清河晏，却只有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又有多少渴望寿与天齐，万世无疆呢？

黑白无常确认没有遗漏在凡间的孤魂野鬼后，故而决定先将无辜之人的魂魄送回阴间地府。

白无常生前是吊死的。不开口时暂无异常。一旦开口，他便吐出一条骇人的舌头，长而鲜红，以及听得他那把沙哑的嗓音：“若是我们都回去了，那些逃跑的恶鬼怎么办？如果他们祸害凡间……”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身旁的黑无常打断，一身黑的鬼使面无表情地提醒：“我等只司勾魂锁魂之职，恶鬼害人之事还得由专门的鬼差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