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起，生活自律，保精养气，享受生命。

周日一早天还没大亮，齐妙心里惦记着孩子，早早自然醒。

她费挺大劲才从徐凯肩膀下拽出自己的一绺头发，起身揉了揉肿眼泡，撸狗似的摸了摸徐凯的脑袋，无声浅笑，兀自起床。

悄声洗漱过后，齐妙披上大衣踏出正房，呼哈着白气小跑进小厨房，安安静静站在案台前包起小笼包。

昨儿停了一天一夜的雪，不知何时又开始簌簌飘落，不一会儿，小院儿就又全白了。

冬有冬的来意，雪有雪的秘密，希望这场雪下完，能将一一脑子里那些肮脏的记忆全部洗净。

一边干活儿，齐妙一边回想一一跟着她的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小情，与其说是她帮着秦乾和奚望两口子带娃，不如说是一一为她平淡无澜的生活着上了一簇又一簇鲜活的颜色。

同样是在单亲家庭长大，事实证明，孩子跟着什么样的家长，对人格树立、性格形成，真真是影响巨大。

齐妙真心觉得一一比小时候的自己讨喜一万倍，小姑娘的歌声、欢声笑语，都相当治愈，经过这次的事，她也见识到跟着好爸爸长大的好孩子内心有多强大。

有人说，原生家庭不幸福的女孩儿，许多都比没经历过苦难的女孩儿更加柔软善良。

这种柔软近乎脆弱，是极高的共情力和理解力，是对世道不公的愤恨和清醒。

齐妙是吃过苦的人，这就导致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别人吃苦，尤其是同性。

故而，她明明不断提醒自己管好自己就行，却又总是忍不住对（她人）好，归根结底，是因她经受过被命运毒打的狼狈，根本没有建立起足够坚韧的承受力，才会控制不住心软，啥都管。

她凡事不争不抢，经常花钱买教训，她妥协她吃亏，不是因为她好欺负，而是因为，当幸运眷顾，她仍然心里没底，只有付出的比曾失去的多一些，方才安心。

安心换真心，齐妙对待奚望和一一这对‘半路姐妹’犹如家人。

其实这么打比方也不大合适，她除了伺候徐凯，并没有如此机会体贴家人，因为她几乎是从小就被剥夺了如此欣悦地、对家人温柔以待的权利。

齐妙永远无法忘记，她上小学时某天曾跃跃欲试帮姥姥端了盘刚出锅的饺子，结果从厨房走到餐桌这一路-盘子越来越热，没等到桌边，女孩儿软嫩的小手就坚持不住了，不得已cèi了手里的盘子。

那也是个冬天，外面冰天雪地，路滑没法骑自行车，她妈走了很远的路才从厂子里回到家，在外挨了一天累的离婚妇女-刚进门就见盘子碎了、饺子散落一地。

教师楼五单元二层东户，瞬间爆发的恶语，犹如晴天霹雳。

不光她妈，还有她姥姥，两个人一起。

姥姥手执擀面杖，不光骂，还棍棒相加。

从始至终，两个人谁也没问过齐妙有没有被烫到。

在小小的女孩儿心里，一直有一个问题无解——‘我难道真的还不如一盘饺子重要？’

人们总在节庆来临时祝福自己万事顺意，齐妙小时候一直不懂，她姥姥和她妈为何总是充满戾气，从前不敢问，现在更是无从获悉。

‘叮~’最后一道紫薯出锅，齐妙提醒自己，要笑。

你现在爱情美满、身体康健、幸运无敌，想对谁好就对谁好。

徐凯说过：“你对别人好，不代表别人有多好，只是因为你很好。”

那自然，比她还好一万倍的一一，值得所有人真心对她好。

“咝~、”蒸汽缭绕，视线不好，齐妙干活儿就够稳的了，可一分神，手背不小心被砂锅柄灼了一下，她赶紧放下手头的活儿，抹了点芦荟胶。

小女孩儿长大了，无需再纠结有没有人在意自己被烫到，她只希望她姥姥和她妈，下辈子别再总是那么大气性。

齐妙忙活了一早上，又是发面又是拌馅儿又是包的，因着头一锅是要给一一吃，她还专门捏成小兔子造型，这对她来说超简单。

胖嘟嘟的鲜肉小兔包出锅，齐妙唇角翘起、仔细将它们摆进保温盒里。

她给奚望装的是普通款小笼包，稳妥码齐，再给这个‘重口味’的大丫头配上陈醋辣椒。

红枣山药小米粥、紫米枸杞豆浆、新拌的小凉菜……

扣盖儿擦干，确认了不会洒，才放心装进保温袋。

下雪路滑，齐妙没敢挑战自己的车技，选择乖乖坐陈亮的车出行。

最近世道不太平，陈亮和吴峰也都住进了小院儿里，东西厢房，一人一间。

如她所料，齐妙拎着这一大包吃食，就好比携带一捆糖衣炮弹探望病号。

简一见了她本就高兴，待饭盒盒盖被掀开的一瞬，小姑娘看见里面整齐码放的小兔包，开心得不得了~！

“哇~！妙妙老师！一一也想学做这样的兔子！您能不能教我呀？”简一搂着饭盒，根本舍不得吃。

齐妙笑容恬淡地码放其他吃食，欣然应允：“当然可以，待会儿咱问问医生你什么时候能出院，等出院了就跟妙妙老师回家，最近天冷，妙妙老师也懒得去店里，就在家开工，咱们每天学一种动物，好不好呀？”

第256章 筹码

奚望也在帮忙摆放食盒，听到这儿，手头顿了顿，迎上简一小心翼翼问询的目光。

齐妙语调不疾不徐：“奚望，我昨晚想了一下，年底你工作实在太忙，总不能一天公司都不去、完全居家办公，一一呢，又需要静养，天儿又冷，到处跑、来回挪对她伤口恢复实在没好处，不如你带着一一来小院儿住吧，正房两间屋子你们姐儿俩随便挑，洗手间都在房间里你也知道，没啥不方便的。”

奚望看着她、听她说完，又回视简一。

见望望姐姐犹豫，简一马上懂事开口：“可是妙妙老师，如果我爸爸不抓坏蛋、回家了、见不到我和望望姐姐会不会着急呀？”

齐妙莞尔：“所以一一要快点好起来呀，等你出院，妙妙老师多给你做些能让伤口快点重新长好的饭菜，一一多吃，赶在你爸爸抓到坏蛋之前就回家等着他……”

她握上奚望的手腕，继续笑对小丫头：“到时候望望姐姐也一起加油，争取早点把工作做完，等一一好了，说不定望望姐姐也能歇年假了，就等着过春节了，如果觉着燕城太冷，你们一家三口可以去琼岛，那边很暖和，一一记不记得？两只脚，都属于祖国，你爸爸不用申请，只要有假就能去。”

简一眼睛先是亮了亮，很快又皱起小眉头，语气糯糯：“其实，等一一好了，一一想去大东北找奶奶，那天……Emm……奶奶给一一打视频说回来了，结果一一不小心上错车了，爸爸说，奶奶没等到一一，就又、又先回去照顾爷爷了，所以、Emm……奶奶想一一，一一也最想跟奶奶在一起……”

鼻梁酸胀，齐妙握了握奚望的手腕，俩人不约而同用力抓住对方的手，鼓励对方挺住、别当着孩子再那么没出息。

虚拟的AI世界，大人都无从辨别，何况是孩子，这件事怎么看都很难避免，不论大人小孩儿，以后只能是多加小心。

秦乾暂时这样告诉孩子，而非直接对一一进行安全教育，必然是有他的考量。

齐妙也没多嘴，她咽了咽口水，强挤出笑容：“嗯嗯，那就等一一好了，望望姐姐如果没忙完，妙妙老师就先送你回阳城，去爷爷奶奶家等着他俩回去过年……嗐，妙妙老师家也在阳城，说啥送你啊，妙妙老师也正好回趟家。”

生活不是电视剧，实际困难远比剧本要碎、要多。

奚望深知，齐妙提出的方案是眼下最能兼顾所有困难的，她没再啰嗦，也没跟齐妙说些矫情客气的话。

她朝着孩子点了点头，只见简一立即展颜：“那、好呀好呀，一一会很乖，妙妙老师如果白天要出去忙，一一就在家跟小鸢玩儿。”

这把齐妙真是一下没忍住，但流下的不是眼泪，是鼻涕。

她松开奚望的手，赶忙抽纸怼住口鼻，忍着酸楚糊弄孩子：“嗯一一呀，小鸢被小楷哥哥带回实验室升级去了，要是可能的话，没准儿还能去帮你爸爸他们抓坏蛋呢，等你出院，叫你小楷哥哥给你带回来个机器人小妹妹好不好？小妹妹算是刚出生，什么都不懂，正好一一好好教教她。”

简一初听小鸢可能也要去当警察了满眼小星星，可最直观的、还是难掩小失望：“那好啵~”

两个人的家，显然是齐妙做主，她回到小院儿时徐凯刚起，听她说奚望俩人要住过来，没有任何意见。

他一边刷牙一边吐泡泡，应了后直接岔开话题：“有饭么媳妇儿？我其实是饿醒哒~”

……

燕城的冬天还是不够冷，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夜，可到了周一下午一一出院的时候，路上基本看不见什么白色了。

曜奇在深交所上市的手续已审批完成，案子什么的自然是交由警方去破，公司里目前最大的事儿，是开始紧锣密鼓筹备挂牌仪式。

徐凯原计划元旦带齐妙一块儿去鹏城敲钟，可因着照顾一一，半个月以后的行程只能待定。

齐妙周一下午得知周日是奚望的生日，大人过不过无所谓，简一想亲手做个蛋糕给她的望望姐姐、她的新家人，齐妙自然要帮孩子一起准备，还做了奚望爱吃的烤鱼打算热闹庆祝。

可惜，徐凯和奚望晚上忙完回到小院儿的时候已经是周二了，正房大客厅内地灯亮着，只有孤零零的蛋糕和烤鱼还在守候。

徐凯瞥了眼蛋糕，疲惫地问：“想过么、哥们儿~、想过我就陪你吹蜡烛。”

用脑过度，身心俱疲，奚望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强撑着掏手机拍下不怎么完美的蛋糕，留存美好记忆，朝徐凯摆摆手，俩人各自回了屋……

日子井然有序，充实而舒适。

徐凯周二晚上有应酬，提前回了趟家。

他带回两样东西，一是妙妙许诺可以陪伴一一的机器人女娃，直男小楷哥哥给取了个十分潦草的名字——‘小美’，并告诉一一，就按小鸢的使用方法、直接唤醒就行。

二是一个消息——大徐总圣诞节回京，徐凯想在月底带妙妙回香山见家长，他语气虽是商量提议，但齐妙好像不能说不行。

第256章 筹码

“嗯好，我要准备些礼品吧？”她妥帖问了句。

徐凯想了想：“Emm……市面儿上能买到的东西实在没什么稀奇，我叫人随便买点儿就成，你看看能不能亲手做点儿新鲜的、估摸着我太爷爷太奶奶没见过的好东西？”

齐妙抿唇思虑片刻，轻轻点头，接下这个艰巨的任务……

平安夜圣诞节前，柒玖堂开始忙。

简一后脑已经拆线了，伤口并无大碍，总在家憋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齐妙就给孩子穿厚实点儿、戴上帽子，带她和小美一起去到店里。

当天对面老佛爷商场有促销活动，有俩一一豆瓣幼儿园的同学家长是闺蜜，相约着要去血拼。

俩妈之前都带娃参加过柒玖堂的烘焙课，想着把孩子放这儿吃点东西，反正有北斗手环守护，俩人就解放双手、打算去商场速战速决。

两个小同学见到简一也在都很高兴，仨小同学加上机器人小美，一起围坐在角落里叽叽喳喳聊天。

其中一个小孩儿听说小美和小鸢出自同一个实验室，忽然怅然怀念起小鸢来，直说小鸢是英雄，他们还在幼儿园给他举行了追悼会。

简一一听这话，根本不信，弹起身直皱眉：“什么追悼会？！我爸爸说战友牺牲了才举行追悼会，小鸢好好的，只是和我一样，暂时不能去幼儿园而已，你们干嘛给他举行追悼会？”

小同学A懵懂惊讶：“你不知道吗一一？小鸢牺牲了呀，博博老师说、我们的校车出事故了，要爆炸！特别危险！必须开进河里才行，当天来了好多警察，就像你爸爸那样的警察叔叔，但是、但是最后是小鸢开车跳的河、小鸢淹死啦~”

同学B猛点头：“是哒是哒，新闻里还报了呐，我爸爸的网站就做了好长一个视频，感谢小鸢，感谢小楷哥哥的、的、的商店~！”

俩人又互相提醒补充，将小鸢牺牲的事基本还原给简一听。

简一陷入震惊，完全反应不过来该以何种情绪面对这个噩耗。

只听，小同学A接着说：“那天，园长妈妈给小鸢准备了好多爽歪歪和AD钙奶，让我们抢答小鸢的优点，我们说小鸢勇敢，说小鸢聪明，说了好多，但园长妈妈说，小鸢最大的优点就是爱国，有的小班的小弟弟小妹妹不明白什么叫爱国，园长妈妈就给我们播放了小鸢当英雄时的、动画片，说他是替警察叔叔牺牲哒，说这就叫爱国……内个动画片好像是小楷哥哥做哒，特别好看！小鸢说他很舍不得他妈妈，说他妈妈做的鸡翅好香，说他妈妈最温柔，最漂亮，还说以后小鸢不在，只能叫爸爸陪妈妈去银行，还说、还说……”

小同学B立即接上：“还说他超喜欢爸爸送给妈妈的向日葵，说会自动面向太阳……”

原来是真的，到这儿简一才终于信了——小鸢不会回来了，这个世界永远失去小鸢了。

短暂失神，小丫头忍不住扑倒在沙发上呜呜大哭起来，有服务员发现，立即喊来齐妙。

齐妙穿着厨师服急急跑来，见两个小姑娘也都在哽咽啼哭着安慰大哭的一一，心里本能揪紧。

没有不透风的墙，齐妙听徐凯说一一出事在暗网传的很凶，她一直担心会有孩子家长之类的知晓此事，并一传十、十传百，令一一在同龄人群里被当成异类。

待她听到小美非常淡定地说：“她们告诉一一宝贝，小鸢为国捐躯了，所以一一宝贝心好痛，才哭了”后，整颗心更是又酸又胀。

她心里是有埋怨幼儿园拿小鸢的事迹当案例对孩子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可对着孩子们，只能尽量坚强。

许是出事后的乐观都是强撑出来的，一一这次借着舍不得小鸢的由头开了闸，哭了好久，直到哭累了、在通亮的大厅睡着了，眉心仍然轻轻拧着。

夜里回到家，齐妙伺候孩子稳当睡下后，才放纵自己怀念了一会儿儿子。

她手机里有很多小鸢的照片和视频，还有他和一一在一起唱歌跳舞的监控截取。

看着看着，齐妙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催促奚望赶紧把小鸢给她带回来，她玩笑说：“别回头趁我不注意把我儿子升级送前线去了，我可没那么高风亮节，担不起英雄的母亲……”

真没想到这话竟一语成谶。

通过这事儿，齐妙脆弱的承受能力可见一斑，不论是英雄的母亲还是警嫂，她都没那个本事能当。

齐妙之前没追过星、自然也没封过谁为偶像，徐凯的偶像是周杰伦，她就也跟着喜欢，而当她特别具象地看懂自己神经究竟有多脆弱后，忽然发现有一个人，真的很值得她崇拜——

秦乾的妈妈，乐观、坚韧，把一一带的这般好，这样的长辈，着实令人敬佩……

秦乾这次出去执行任务，走之前没那么急，还给他妈打了个电话，将一一被绑的事儿如实告知给他妈，提醒老人近期务必小心，如非必要尽量少出门，防患于未然。

真是没什么好消息，秦乾的结婚报告被打回来了，因为组织上发现奚望的出生证明有些可疑。

有线索渗透，奚望在火灾中丧生的父母疑似并非她的生父生母，经政工科深挖，奚望那个身为煤业集团法监科科长的父亲，实际上是她的舅舅。

而她姑姑，极有可能是她的生母。

这些信息都存在于那个并未联网的年代，一般的部门是很难查出来的，而秦乾的职位实在特殊，影响政审的关键点绝对不容忽视，有关部门不可能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奚望的生父，极有可能就是资料上显示的，于90年代因流氓罪被判有期徒刑12年的强奸犯。

这事儿秦乾原本是想等忙完了再去找奚望她姑表态，政工组织部将陈年旧事翻出来并非阻挠他和奚望结婚，只是想让他将这些历史遗留问题了解清楚。

可他没想到，这次出境执行跨国护送-牵连网诈案-领导的任务，要保护的对象正是奚望她姑。

【泰北·迈桑府】

悬崖寺庙位于深山密林中，远离城市喧嚣，环境幽谧。

大殿内供奉着一尊白色大理石卧佛，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绚丽而神秘。

奚熹在我方武装力量的保护之下，直飞泰北，与人相约谈判。

她不信神明，不打算进去，只面对大殿站定。

没错，她要见的，就是那个颠覆她前半生、将她拽入深渊、差点万劫不复的强奸犯——杜天照。

“怎么不进来？还怕我？”

奚熹墨镜后的眼睛目露鄙夷，她看着面前这个发福、谢顶的男人，除了恶心，没有任何情绪。

她面无表情，扯开唇角：“我如果怕，就不可能站在这里。”

杜天照眯了眯眼，随即大笑：“哈哈哈！”

他笑着穿上鞋，迈下台阶，示意身后的手下不用跟着，对这个比当年更显风韵的美丽女人说：“要不是我不能入境，不会辛苦你跑一趟，走，边走边聊，看看我这里有没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奚熹隔着墨镜偏头，轻蔑一哼，率先转身抬脚。

男人悠哉跟上，并不在意几个华国特警挎着冲锋枪紧随其后。

在国内，网民了解的网诈聚集地多在缅北，但其实泰北几处大窝点，比起缅北园区给群众造成的经济损失同样不容小觑。

杜天照正是泰北这边一个大型黑团伙的二把手，因着敢拼敢干，深得同为华人的大老板赏识。

按说道上混的，有手下有钱有地位，他没必要再去打扰奚望母女。

可大佬也有遗憾——

九十年代的监狱漏洞较多，像他当年那种犯花案进去的，还没判，就毫无防备地被一帮人摁着给阉了。

当年那些人的口号就是保护妇女尊严，绝不能放强奸犯出去再作乱。

两人一路走，杜天照一路追忆往昔，提起自己的缺陷，依旧气氛松弛，好似老友重聚。

奚熹始终淡定，很有耐心，即使她初闻杜天照被废只觉大快人心，仍然面无表情。

杜天照有求于她，语气商量：“人呐，赚再多钱都带不走，六年前，医生说我还有生育能力，我找了很多女人替我做试管婴儿，真不知是她们不行，还是医生骗我，五年过去了，还是没能试出个一男半女。

熹，我也是没办法，除了你，没人能生出我的孩子……”

“麻烦你闭嘴。”奚熹凉声打断，站定脚步，没看男人，只问：“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那个X先生，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杜天照斩钉截铁：“不是。”

奚熹：“你认识那个人？”

杜天照：“是。”

奚熹：“奚望从丢身份证开始，就是你在背后操控？”

杜天照：“是。”

奚熹无声冷笑：“她那些AI换脸的恶心视频，你看着不反胃么？”

沉默良久，杜天照再次提出请求：“我把她推到人前，是希望她能多认识些人，尽快怀孕，假以时日，我再派人带她过来这边，我只要孩子，不会影响她的人生，还可以给她很多钱，当然，她如果舍不得孩子或者愿意留在我身边好好给我的兄弟们当大小姐，我则非常欢迎。

熹，我这次叫你过来，就是打算终止那个计划，我知道她找了个特警，再想下手很难，可孩子我不打算放弃。

熹，我希望你理解我，我这个人很传统，不可能把半辈子打拼来的江山传给养子之类，你懂我意思么？只要是奚望生的孩子，孩子父亲是警是匪都没关系。”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轮到杜天照有耐心，他态度平和，似是给足奚熹考虑的时间。

明知答案，可奚熹还是想知道，一个人究竟可以坏到何种程度，她冷笑着问：“你做的局里，有很多色迷心窍的网民，你并不了解他们的底细，你的意思是，那些人若是因为你搞的那些淫秽直播而对奚望产生兴趣，对她实施强奸你也无所谓？只要她能生出孩子？”

杜天照默认。

心里的寒意犹如雪崩，奚熹搞不懂是这个世界可笑，还是她当年的决定更可笑。

她扭过头，摘掉墨镜，亮出一双美艳动人的眼睛，寒光倾泻：“除了钱，你还能拿出什么筹码来交换？你一定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杜天照朝前迈了一步，特警们端枪拉保险的声音立即接连咔嚓响起。

他邪勾唇懒声道：“你一定知道，我的筹码，并不适合被第三个人听到。”

奚熹轻蔑地微扬下巴盯了这个恶魔一会儿，目不斜视、抬手吩咐：“退后到10米外，放心，我没事。”

一阵草地被踩的窸窣声过后，杜天照挑挑眉，语气玩味：“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再没遇见过半个、像你这样的女人，包括咱们的女儿，都不如……”

“停。”奚熹抬起手腕：“三十秒，把你的筹码亮出来，否则我叫你看看什么叫梭哈。”

“呵。”男人满眼欣赏，言简意赅：“三年，我把X先生交给华国警方，你叫那个特警，亲自给我送来一个、流着我的血的男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