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诈神明
作者:韩不周 | 分类: | 字数:42.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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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你需要加快速度了
夕阳慢悠悠的垂在天边,将一望无际的玉米地映照的火红。今年的玉米长势喜人,杆儿瘦了,叶子绿的发黑,一颗颗饱满的玉米像是襁褓里的小娃娃,肥嘟嘟的笑脸昂着头,好奇的向外张望着。在地里忙活了一天的人们三三两两推着车子挎着箩筐向家的方向走去,夏末初秋的晚风有些凉了,习习的凉风拂过这些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人,将白日里那点可怜的暑气吹得无影无踪。
经过一个夏天的暴晒,这些朴实的农家人个个面色黝黑,一双粗糙的手满是老茧,他们的脸上难掩疲态,可是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却洋溢着期待,再过些日子就能收获了,到时候家家户户的院子里,房顶上,金黄色的玉米摞成一堆堆的小山,等到镇上的人开着小斗子把这颗粒饱满的玉米收走卖了钱,再掐算日子赶个大集,给家里的媳妇孩子添置几件新衣裳,到那时一家人脸上心里肯定都笑开了花。
饶是那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糙汉子每每想到这一副光景,也忍不住露出那一排大白牙。到时候蹲在自家房檐下狠狠抽几口烟,看着几个穿着新衣的小崽子在院里疯跑,这一年的辛苦就算是没白费。
在夕阳余晖的尽头,村子的轮廓慢慢出现在归家人的眸子里。
推着小车的李长良问身边的汉子:“老王啊,你看坐在村头的那个娃娃是不是你家的勇子?”
老王眯着眼睛往远处村头看了一眼,笑道:“不是我那娃娃还能是谁?”
说话的李长良看了一眼身边的老李,朴实的男人心里藏不住话,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说道:“多好的娃娃。”
这样的话老王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笑了笑,消瘦的脸上叠起厚厚的褶子,“长良啊,我家的这个勇子可一点不比村里的其他孩子差。”
李长良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赔笑道:“这倒是,咱村里谁家不说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听话懂事,我看啊,这孩子以后能成大器!”
“成不成大器我不指望也不敢想,但是这孩子打小就知道疼他妈。”
老王与李长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不久就走到了村头。
村头坐着个小男孩,穿着件灰色的几乎快要洗褪色的长袖衣,小脸白白净净,一双乌黑的眼睛炯炯有神。
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这小男孩坐在一个破旧的地排车上,两只手灵巧的转动着轮子,地排车也跟着孩子的手来回晃动,说不出的轻巧。
这孩子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地排车上外出,全村人都知道。
王庆勇大老远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与隔壁邻居李叔叔,待两人走近,王庆勇喊了声:“大大!李叔叔!”
李长良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邻居家的小男孩,笑道:“勇子又来村口等你大大呀!”
王庆勇点点头,对老王说道:“大大,我妈在家做饭呢,我闲着没事就来村口等你,想和你一起回家。”
老李看着自己的儿子,却板起脸来说道:“臭小子,没事就往外乱跑。”
王庆勇知道自己的大大不是真的骂自己,他那是在心疼自己呢。
“大大!背着我呗!”
老王佯怒道:“平日里就知道疼你妈,怎么不知道疼你大大呢,我在地里忙了一天还让我背?”
王庆勇嘿嘿笑道:“刚才出门走得急,不小心翻沟里去了。”
紧接着王庆勇有些心虚的张开一双小手,“大大,我知道我是个小男子汉!但是手破了,转轮子的时候生疼,要不然我才不让你背我呢!”
老王仔细一看,一双细嫩的小手上满是血迹,再看那地排车上的轮子,竟然也有些红色的斑点。
糙老爷们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气道:“谁让你来接我了!怎么这么不听话!”
王庆勇知道自己犯了错,低着头也不说话,一双小手攥了起来,却不敢贴紧衣服,生怕血渍弄脏了衣服,家里的活都是母亲在干,弄脏了衣服还得是母亲为自己洗,再说了这衣服洗不了几次可就破了。
李长良看身边的老王红着眼真的动怒了,赶紧劝道:“刚才还说勇子只疼他妈,这不也心疼你这个大大么,老王你别动不动就熊孩子,赶紧背勇子回家洗洗!看伤的重不重。”
老王也不吭气,把手中的锄头放在一边,沉默着背对着王庆勇蹲下,语气稍重的说道:“自己上来!”
眼看父亲动了怒,王庆勇也不敢多说话,老老实实的爬上老王的后背。
没有学会用地排车自己出来玩之前,王庆勇每天最期待的就是等着父亲忙完地里的活儿回家之后背着自己出门玩耍,年幼的王庆勇趴在父亲宽大的后背上,从村东头逛到村西头,那是他一天之中最开心的时候,可是小小年纪的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地里忙了一天,本来应该好好在休息,为了给自己解闷才顾不得一天的劳累背着自己出门闲逛。
等到自家儿子爬上了背,老王稳稳的站起身,五岁的小男孩,背在身上竟是没有重量。
老王对一旁的李长良说道:“老李,还得麻烦你帮我拿着锄头和地排车。”
李长良捡起王永贵放在一旁的锄头,说道:“好说好说,你就别管了,我给你送家里去。”
趴在父亲宽阔的后背上,王庆勇没来由的觉得踏实,随着王永贵每走出一步,趴在背上的王庆勇也跟着一晃一晃。
父亲的背对王庆勇来说是一座大山,爬在这座山上,他可以看的很远,趴在这座山上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父子二人走在村子里幽深狭窄的小路上,太阳一落山,天色就暗的快了。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的锅屋里飘出阵阵的饭菜香,在地里忙了一天的王永贵此时已饥肠辘辘,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一路无话。
大抵是知道王永贵是真的生气了,王庆勇小心翼翼的在父亲的耳边说道:“大,我错了。”
王永贵也不搭腔,儿子能有什么错?错在走不了路?还是错在不该出门?
走到家门口的拐角处,王永贵问道:“在这摔得?”
王庆勇知道自己的父亲这是消气了,点着头说道:“这小坡路不平还窄,地排车跑快了一拐弯就容易翻沟里。”
王永贵说道:“那你不会慢点?”
王庆勇小声道:“这不是走急了。”
王永贵嗯了一声,心里也有了数。
到了王永贵的家门口,李长良将锄头和地排车放到院门内,临走前还还叮嘱王永贵不要再骂孩子,王永贵笑着答应下来,父子二人与自己的老邻居告别,这一天的劳作也算是终于结束了。
张春梅此时正在锅屋内准备晚饭,听到大门口的声音便知道自家丈夫回来了,匆匆从锅屋里走了迎接,看到丈夫黑着脸背着儿子进来,好奇问道:“一回来就拉着个脸,谁惹着你了?”
王永贵蹲下身子让王庆勇坐到门前的小凳子上,没好气道:“还能有谁,赶紧给他看看,摔得一手的血。”
张春梅听后,赶紧双手在围裙上胡乱抹了一把就去看王庆勇的手。
王庆勇老老实实的把手张开,张春梅看到王庆勇手上的血渍,担心的问道:“怎么弄的?”
王庆勇有点害怕,小声回道:“出门的时候摔的,不过我手撑住了,衣服没脏!”
王庆勇的懂事让张春梅一阵心酸,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她责备道:“不让你自己出去乱跑就是不听,长记性了吧!老实了吧!”
“老实了,下次不敢了。”
张春梅去压水井前用瓢子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又拿了个脸盆放在王庆勇的身前,将瓢子里的水倒在洗脸盆里说道:“自己洗洗。”
王庆勇听话的将手伸进洗脸盆,入手是冰凉的触感,从地下打上来的水,无论四季,总是那么的冰凉。
“好好洗!”
等到王庆勇把手洗好,张春梅蹲在王庆勇面前看了看儿子的手,白嫩的手掌全是细密的红色伤痕,心里又是一阵心疼。
“以后可得注意了,知道吗?”
王庆勇乖巧的点点头。
张春梅抱起王庆勇,说道:“老奶奶在屋里等着给你针灸按摩呢,等你按摩完咱就吃饭。”
王庆勇的老奶奶孙玉兰已年近九旬,是远近闻名的赤脚医生,附近村里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都会来拜访老人,往往一个土方子就能药到病除。
看着孙媳妇抱着曾孙王庆勇进屋,孙玉兰布满皱纹的脸上泛起慈祥,她是喜爱这个乖巧的曾孙的,却也更是心疼。
一场高烧让还在襁褓里的王庆勇换上了小儿麻痹症,从此失去了走路的能力,可是这小家伙打懂事起就没有为这个哭过闹过,看到别家的小孩子到处撒野疯跑,虽然眼神羡慕却没有问过一句为什么。
王庆勇越是如此,一家人也越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