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那天鹿言程带她走的时候，她回看了一眼门牌，记下地址。此时，蔺曳梓站在外婆家门口，万分紧张，她深呼吸几次，振奋，下定决心按下门铃。

半晌，门边才传来声音，“谁啊？”

她吞了口唾沫，“是我，我是曳梓。”

“啊！稍等。”又是半晌，门缓缓打开，外婆一如上次，穿着华丽，气态不凡。

“外婆您好。”

老人礼貌的微笑点点头，打开门让她进屋，眼神却仍在向外看。

蔺曳梓走进屋内，将手上的水果放在桌上，“今天我自己过来的，没告诉言程。”

“是这样吗？也好，也好。”

一杯蜂蜜水，依然是外婆的待客之道。蔺曳梓想起上次那杯被打翻的好意，赶紧拿起它闷了一大口。

外婆眼中难掩的笑意，这姑娘，倒是很率真可爱。言程那么喜欢的人，本来就自带好感，一言一行，又都很乖巧，外婆没办法不喜欢。

蔺曳梓依然先开了口，“外婆吃饭了吗？要不我请你吃饭去？”

外婆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十点刚过，高不成低不就，她摇摇头，“还不到饭点，曳梓今天过来找我，是有话想说吧？”

蔺曳梓猛吸了一口气，“上次见面没跟外婆解释清楚，我挺抱歉的。不是觉得言程的情况不重要，言程妈妈的情况我一早就知道，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些，我喜欢的是鹿言程，是他这个人，其他的不重要。”

“……”外婆笑了笑，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

“我想言程应该跟您说过，我们打算结婚的事，他其实准备了很久，我也很诚心诚意的想要和他在一起。”蔺曳梓抬起眼睛，“外婆能答应我们俩的婚事吗？”

这哪是她一个老太太能决定的，她自己也知道，要是鹿言程认死理要结婚，她是拦不住的。他的动摇，不过是不想拖累人家姑娘一家，外婆也知道不能驳了自己孙子的“好意”。

外婆笑了笑，“这件事，你们再好好商量商量吧。”

这句话，不就是变相的回绝吗？蔺曳梓皱了皱眉，咬紧的嘴唇再次张开，“外婆，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您可以直说，我尽量改正。”

老人家摇摇头，“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相反，我很喜欢你，这么懂礼貌的漂亮姑娘，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

“那外婆上次为什么……”蔺曳梓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好的诠释。

“为什么为难你？在言程面前故意数落你？”

“我觉得外婆没有数落我的意思，应该就是觉得我们两个欠考虑，没早点跟我家里人说明情况，教训教训也是应该的。”

看人家姑娘诚诚恳恳，外婆也不想再打太极，“曳梓啊，我都一半身入土的老太太了，就告诉你实话吧。我们家的情况跟爸爸妈妈讲了，家里人很忌惮的吧。”

蔺曳梓赶紧摇头，“没有的。”

“我也听言程说了，你们家人都很包容他，你别看他一天天总是嬉皮笑脸的，其实懂事着呢，他遇的事多，心思也很细腻。”

“那天，他去了你们家，晚上就给我打电话，他已经很久没那么晚给我打电话了，我就想，这孩子，应该是碰见什么难事了。我没有反对你们的意思，你这么好的姑娘应该和一个有着幸福健全家庭的孩子在一起，一生都平安顺遂，我们家……可能条件就差了很多。”

“你知道言程妈妈的事了吧，我们家还有言程爸爸，算是一辈子毁在了他妈妈这里，没办法补救了。事实如何，真相我们也不得知，他妈妈是个不负责任的人，闯下祸事，一走了之，让他爸爸和他受了一辈子苦。”

外婆从悲伤的情绪里缓了缓，坚定而温柔的看向眼前的曳梓，“他妈妈那么轻易的放弃一个家，我希望言程的未来有一个内心强大的妻子，不会像他妈妈一样会舍弃所有人离开，舍弃他离开，他已经没有家人，等我百年以后，他便只剩一个人了。”

蔺曳梓抬起头，“外婆，我一定一定不会抛下他，无论怎么样……”

外婆摇摇头，笑对她那不假思索的稚嫩，“你现在会想你可以，到时候的冷言冷语会把你淹没，那时候你要怎么办？我从未教过他妈妈不负责任，不也这般的吗？事情都是要走到那步才知道往哪走。”

外婆说的话不无道理，她没遇到过，怎知自己就能承受得了？蔺曳梓点了点头，“您说得很对，这个我的确不好下结论，您容我想想。”

“孩子，作为一个健全的家庭，我想没有人愿意承受这些，你爸妈不愿意，他们更不愿意你受苦。这份当妈的心情，我太了解了。”

蔺曳梓突然觉得自己失语了，她的确没想到这些，谁说结婚只是两个人的事呢，至少走到后半段，都是两个家庭的事。你兴我兴，你亡我亡，荣辱与共。

外婆看她听进了耳朵，最后这一句更是语重心长，“加上这些，我也不希望鹿言程因为这件事在你们家低人一等，你明白吗？我们虽然有家庭原因在，但他是无辜的。不能说我们家就这情况，就委曲求全或者自甘堕落吧。”

蔺曳梓摇摇头，“自然不会，自然不会。”

外婆说的这些道理，足够让蔺曳梓消化思考的，这次会面的事，她谁也没说，确实是件大事，她不仅要对自己负责，父母，鹿言程，外婆都得安排在她的计划里。从前她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兴许爸妈还能帮衬点，可现在，她要成家，担子也均分到她身上，她感觉不能那么自私和自以为是，是得好好考虑清楚。

整整一周，蔺曳梓谁也没搭理，鹿言程识趣没找她，就连父母也在静候佳音。这件事，她无须问任何人的意见，重点是自己怎么考虑，是要完全的心甘情愿，而且不是退而求其次的权衡妥协，是要往后但凡想起来完全不会后悔的安之若素，甘之如饴。

卡着点，蔺曳梓终于在周五晚上给两边的人都发去信息。

给父母：周末回家跟爸妈商量鹿言程家的事。

给鹿言程：明天邀外婆去你家吃顿饭吧，菜我做。

刚刚发过去，鹿言程的信息马上追了过来。

鹿言程：明天找外婆过来吃饭？

蔺曳梓：是啊。

鹿言程：你有什么想跟外婆说的吗？

蔺曳梓：明天再说吧。

鹿言程：不打算告诉我？

蔺曳梓：不打算告诉你。

鹿言程：先告诉我让我有点底。

蔺曳梓：秘密。

把手机放到一侧，蔺曳梓顺道在脑里把会做的菜过了一遍，明天还是尽量挑拿手菜露一手，比如她擅长的土鸡炖鱿鱼，老人家最喜欢粗粮，准备点五谷丰登……等着等着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