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心人间客
作者:岑空 | 分类: | 字数:47.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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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日常
此前,王妃李渺渺乘车遇花粉,险些丢了半条命,幸遇李尤施救,二人因此成了闺中密友。
但未能把出喜脉,便给李渺渺用药,是李尤的心结。尤其是后来李渺渺难产,未能诞下此子,更令李尤自责不已。
然而花粉这事被瞒下来,终是逍遥王与丞相暗中查办,知晓的人不多。
李尤无处倾诉,便只得去坟头找她的夫君叹息。
“之前渺渺及笄礼时,有个登徒浪子造次,后来被流放的那个,你还记得吗?”
“记得。”
“我听师娘说,后来那个人嘴巴被铁丝缝住,没多久便死了。”她一头扎进白应留怀中道:“若我那时候把出喜脉,谨慎用药,渺渺如今不见得会难产。可事已至此,殿下不会放过我的。”
“整个孕期太医细心照料皆未见不妥,怎能怪你当初用药?”他轻轻拍着她的背道:“莫要多想。”
倒是不得不多想,她心里压的事太多,又无人可说,总不能三天两头地往坟头跑?
可白应留心里,白应惜才是最大的,白应惜要守三年孝,白应留哪敢少一天?
越想越气的李尤,甩袖而去道:“多不多想同你何干?我气死了你倒省心。如今大哥代替爹爹做御史大夫,定是要提拔你,升官发财死发妻,你高兴还来不及。”
被无名怒火砸了一脸的白应留心有不安,遂是尾随他的发妻回府。
果不其然,路遇湖水,爱美之人照着水镜平复心头怒火时,脚下一滑坠入水中,将一旁的侍女吓得手足无措。
这场景熟悉得令白应留心生感慨,不由自主地便抱着李尤回到家中,为她沐浴更衣,暖着她的身子,看着她出神。
其实对她是一见钟情吧,啊不,二见钟情,即便如今的她与当初的脾气秉性大相径庭,经历一件又一件事后,总是心生愁绪,不复从前天真烂漫,仍旧是钟情。仍旧是他不复天真烂漫时,神明赠予他的一颗新心,与旧人相互依偎。
漂泊者有了根,从此尘埃落定。
他忍不住与之相拥,偷吻脸颊,轻闭双目,度过踏实放松的一夜。
尽管天亮后,他被用力一推,险些掉床。
“你是谁?这是哪儿?”她抱着被子眼泪汪汪道:“可是姨丈将我卖给你做小妾了?”
她许久没有那么单纯的绝望与恐惧了,她已经变成了白应留可以信赖与依靠的人。突然将这份心安抽走,他心里很慌。
“阿尤,我是你的夫君。”
他将婚书拿给她看,上面有二人的名字,还有双方父母的名字。没有的,是李尤生母之名,与青依之名。
一闪而过的悲戚,令白应留心生疑云,便道:“说好一起吃古董羹,你我尚未共食,你怎么就将我忘了?”
李尤下意识咽了口水,再看向他时,眼神里平添了几丝心虚。
二人僵持不下之际,李尤伸手挠了他的痒痒肉,令他瞬间破防,与之闹作一团,满室旖旎。
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听到他叹息道“还在孝期”,她迷迷糊糊回应“真要守孝三年,怕我的女儿撑不到那日。”
待她清醒后,白应留又不见了。
她想,他是生气了。因着迷迷糊糊里还听到他翻来覆去后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质疑,质疑她是不是故意掉进湖里。见她装听不见,又痛诉她掉进湖里很危险,这次撞到脑袋未留疤未失忆,下次可还有那么幸运?
李尤得了提醒,觉得失忆是个好法子,可以让殿下用来哄王妃。
自打丧子后,李渺渺显然得了郁证。张游哄不好她,甚至求助了谢庄锦。像是无头苍蝇的张游来者不拒,听了扮失忆这法子,便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不料甚是好用。
二人蜜里调油,看得李尤心里酸溜溜,只得认真撰写“产后康复手册”来转移注意力。不过李渺渺害羞,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本康复大法。这令李尤甚是心塞,只得到瓦舍听戏,疏通情绪。
然而心中有事,越是独处越是堵得慌。
她思来想去,干脆住进大理寺,没日没夜地同赵仵作学手艺。
赵仵作起先非常欣慰,可后来听说,白应留向白应惜据理力争,争得了不再守孝,却仍是不着家。
他满腹忧虑问:“你俩不是恩恩爱爱,轰轰烈烈吗?怎么如今两不相见,可是要和离?”
“是啊,我立刻和离去嫁陶少卿,不知来不来得及。”
李尤就是想这么多一嘴,如果能传进白应留的耳朵里,气得他牙痒痒最好。但这种话,往往传进最不该听的人耳朵里,便是奉赤耳中。
李尤见奉赤魂不守舍的模样,便知自己说错话,遂是连连道歉,又打包票,让陶少卿心里有她奉赤一席之地。
奉赤嘴上不信,却任由李尤将她拉至陶少卿面前。
“陶少卿,奉赤眉间有一颗痣,太过引人注目了。若是随您一道办案,无法隐姓埋名,有碍你们的远大抱负。”
陶天泽凝视这颗痣时,猝不及防与奉赤对视,不自在之下,他道言之有理。
第118章 日常
李尤忙道:“您答应带她办案,我便帮她祛痣了。”
陶天泽还在恍惚可是答应了此事,便见李尤在奉赤眉间抹了一物,痛得她眉头紧皱。
“痛便说出来,不要忍着。”李尤又抹了无痕霜道:“这是陶少卿特地求来的神药,抹上以后,不会留疤的。”
她温声细语,待到手上的动作完成后,留了句“好了”便溜之大吉。
未过多久,奉赤便寻到她道:“有些尴尬。”
“原来是尴尬,我还当你嫌弃那药原本是送我的。”
“这有什么?”
李尤摸着白太傅送她的玉镯道:“我心眼比较小,白应留送给别人再送给我的东西,我会很烦。”
“是送的定情信物吧?”奉赤打趣她道:“定情信物自然与药不同,谁不想要独一无二?”
话说至李尤心坎里,二人忍不住偷饮两杯,把酒言欢。
可惜奉赤不知李尤酒量,眼看她越喝越哭,心里是越来越慌,忙要将她送回家。
“我不回,家里又没有什么人。”
“怎么无人?白应留定在家中等你。方才陶少卿说,白应留近来在帮大理寺画犯人画像,还修补了一些旧物。不着家是想在大理寺扎根陪你,还总想着将陶少卿调到御史台去,可谓是醋味大得很。”
“那……那我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干脆来个反客为主。一个去王府找好姊妹诉苦,一个去找白应留说大事不好了。
当真是大事不好了,李尤一个不小心,将有孕之事漏出。即便她醉眼朦胧,也能感受到白应留愈加炽盛的怒气。
她只能哭,只能又打又踢又咬,好好演反客为主的戏码。
“你有你的事要做,你管我作甚?”
白应留将她扛到宋双瞳那里,确认婴灵喜欢这次腹中胎儿后,方道:“你最爱乖女儿,管我作甚?”
话至此,仿佛捅破窗户纸,李尤失笑又憋笑道:“我还醉着,不够清醒,你可要趁此说些什么?”
“我敢说,你敢听吗?”
听得出他话里的怒气,她自然是不听,索性背过身子睡下。但待到她酒醒后,便自顾自地问了起来。
“自打我将你白家儿子杀了,你就怨我吧?”
他从背后抱着他道:“算是。”
“怨我害了你儿子?”
“不是。”
“难道你怨我照顾不好自己的身子不成?”
“嗯。”
“当真?”
“当真。”
她的心情转晴朗,反过身子和他相拥道:“奉赤说,你去大理寺画像,可是要去做画师?”
“嗯。”
“大理寺给不了画师几个银子,所以招来帮忙的都是歪瓜裂枣。你看通缉令上的画像,皆是能将特点画出即可,全靠描述住处,让街坊邻居警觉。”
他捋了捋她的头发道:“不碍事。”
她失笑道:“你这可是为了我,上赶着做便宜画师?”
他用力抱了抱她道:“睡吧。”
“白应留,你好的时候是真好,你不说话的时候真是猪狗不如。”
白应留低头与她对视道:“阿尤,还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她笑意吟吟问:“什么?”
“你说话不好听,我不爱听。”
她气急败坏,狠狠踹他一脚,反被他按下道:“为了你最疼爱的女儿,忍一忍。”
她掐他一把道:“好酸啊白应留,怎么这么酸啊?”
他叹息道:“怎么这么酸啊?”
她不回答,但是心满意足,甚至觉得时常与白应留在大理寺见面,过于频繁。
奉赤亦有此感,道:“我总有一种,陶少卿和老白会将对方暗杀的感觉。他们两个,总是背地里偷窥对方。”
“不会啊,白应留想托大哥的关系,把陶少卿调到御史台罢了。不过出于对大哥的负责,他要暗地里观察陶少卿是否适合在御史台做事。”李尤一身轻松道:“至于陶少卿,可能也是重新审视白应留吧。”
奉赤深觉有理,一边向白应留道陶天泽的理想抱负,一边问陶天泽审视出了什么。
这边白应留表示陶天泽确实更适合大理寺,那边陶天泽不得其解道:“小李姑娘难道其实不识字?若是不识字,如何填验尸单?如何通过仵作考试?”
奉赤笑话他断案如神,定然不会这么久才发现一个人识不识字,他只是不明白为何人能一目十行,还偏要旁人将书念给她听。
陶天泽道正是如此,而白应留提笔四个大字,“闺房之乐”。
奉赤将陶天泽翻的白眼铭记于心,将此事讲与李尤时,后者亦是大笑不止。
日子这般度过,慢慢捋顺了李尤那颗恍惚不安的心,直至婴灵降生。
在李尤坚持不懈的劝说下,李渺渺产后恢复的不错,但她对生产痛苦的恐怖回忆,还是影响到了李尤。
但巧合的是,她身边的李韵婷与纳兰梓不吭不响地生了儿女,小小的一团肉嘟嘟,让李尤看得心都软了。
不过,她还是怪师父,怎么师娘怀孕了都不告诉她,不让她来照顾,可是嫌弃她改行成了仵作?
褚道知晓,自打她一头扎进大理寺后,便有施药阁的大夫嫌弃她晦气,不愿她插手施药阁事宜。她不说,只道大理寺的事情太忙,只能帮师父捣药了。
褚道感慨徒儿长大了,口上却道:“梓妹连我都不说,甚至打算将一对儿女送到褚家庄,省得令她分心。”
李尤目瞪口呆,夸师娘真乃非凡人也。
然而,她做不到。
孩子未出生,她便准备了许多东西,大有溺爱之意。
出生之际,她更是咬着白应留的手臂,意志坚定地生了下来,且情真意切地希望女儿名为白嫕,并非是情意是回忆,而是女医心的白嫕,因为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她希望她给女儿无忧无虑成长的环境,女儿便不像她这般贪财好色、畏手畏脚,而是能成为像医者一般仁心仁德、勇敢无畏的好人。
白应留握着她的手,情真意切地回应道:“你说的这些,我深刻认同,深觉有理。不如将孩子送往药谷,在那里,她会成为良医,木秀与老幺前辈会好生教导她,老牛也会好生待她。”
李尤瞪大了双目质问:“白、应、留?”
白应留摸着手臂上的齿痕,想起方才婴儿啼哭第一声,那双蝠玉佩应声而碎,他的心里便是大惊。
“药谷如今有人守着,送到那里,她亦会平平安安。但留在你我身边,却令人担忧。”
白应留手中握着在方才碎成两半的白字玉佩,确信白嫕的未来与命运多舛挂不上钩,亦不是与他风雨同舟的人,所以面不改色道:“她与你相生相克,我承担不起这个万一。”
他很少说好听话,故此,在这个片刻,她心软了。
对弈便是如此,一时心软,日后再难立威风。哪怕她念叨着不知小白嫕是否吃好喝好,他也不为所动,至多也就是在她出了月子后,带她回药谷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