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欲界（十七）

众人被声音吸引，只见余一子指着梳妆台上的一个六角形漆盒问。

“这不就是女人的那些胭脂粉黛么。”赵珏没好气地说。

“可这是不是太大了些？”余一子将它拿起来，“而且这种纹样也不像是我们大明的产物。”

华钢也凑过看，“确实不像我们大明的东西。”

“这东西叫贝合，就是个玩物……”

梅霜咯咯地笑起来，她从余一子手中接过那个漆盒，揭开盖子“哗啦”一声，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在梳妆台上。

其他几个人都凑过来看，只见盒子里倒出来的都是些金漆的贝壳，仔细看每个贝壳的内侧还画着彩色的图案。

华钢取了一枚贝壳，仔细端详，“这上面还画着人物呢，但服饰好像不是大明百姓。”

其他两人也各自拿起一个来看，“我这上面也有。”

梅霜歪着头，想了想说：“我记得小姐说过这是什么‘矮’国的东西。”

“倭国？”余一子问。

梅霜一拍手，道：“对了，就是‘倭国’。”

“你们家小姐有没有说过这玩物是从哪里得来的？”华钢转头问梅霜。

梅霜想了想，“没听她说起过，不过应该不是买的，而是什么人送的礼物。”

“小美人，这是怎么玩得呀？”赵珏插进来问梅霜。

梅霜白了他一眼，道：“你们看到这贝壳上内侧的画了吗？”

几个人都点头。

“这里总共有五十四只贝壳，其中每两个贝壳上的画是一模一样的，玩的时候……”梅霜将其中一些贝壳内侧朝着桌面扣上，“一半扣上，另一半分发给玩的人。”

梅霜抓了几个在手中，“玩的时候，每次出一个贝壳。”

她拿出一个贝壳，“其他人就在下面扣上的贝壳中任意挑一个，如果挑中图案跟我手中一样，那么就赢了，否则就是输了，最后算算谁赢得次数多。”

“哈……”余一子不屑地说：“这不是纯粹靠运气么，无趣，无趣。”

“我觉得挺好玩的，”赵珏嬉皮笑脸地对梅霜说：“小美人，我们来玩一局吧。”

梅霜把头一扭，就当没听见。

华钢沉吟一会，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倭国与我大明素有龃龉，也不通贸易，这北平府怎么会有倭国的玩物？”

余一子摆摆手，“在我们北平府，倭国商人我是从来没见过，和尚倒是有几个。”

华钢抬头望向余一子，“余兄，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倭国和尚？”

余一子想了想，“隔壁的万宁寺里有我一个棋友，前段时候我去下棋，他是说起过最近有个倭国和尚来挂单。”

华钢点点头，“巧了，下一步本来就打算去万宁寺看看。”

离开了都司衙门，赵珏有些恋恋不舍地三步一回头，梅霜却早就扭头回去了。

三人走不多时，就来到了万宁寺。走近看这座曾经的皇家寺院，华钢心中生出一丝凄凉，破旧的山门有如一名苍老的妇人，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独自回忆昔日的风华。

余一子走在最前面，看门的小和尚老远就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双手合十道：“余施主，多日不见了，怪不得我们住持一早就在念叨今日必有贵客光临，原来是应在您的身上。”

余一子哈哈大笑，“你这小和尚，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后面二位是？”

“哦，是我的朋友，跟着我一起来拜会空云大师的。”余一子对小和尚说。

那小和尚也没多问，便引着三个人进到寺内。

进了山门，眼前就有一座高耸的楼阁，此阁也是蒙古人所建被称为“中心阁”与中心台遥遥相对，虽然有些残破，楼阁恢弘的气势还是让华钢心生敬畏，穿过中心阁小和尚带着他们继续往后走。

“这是广寿殿。”余一子指着前面的大殿说，“这里曾经供奉了元成宗的画像。”

华钢点点头。

三人绕过广寿殿，就来到了后院，僧侣起居的地方。

小和尚引着他们三人来到一座偏厅落座，自己禀告住持空云去了，另有小和尚奉上茶水。

赵珏笑着对余一子说：“看来余兄是这里的常客啊。”

余一子挥了挥手，应道：“这里的住持云空也是个棋痴，但总也下不过我。”

“是谁在坏我名声啊。”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须臾，门外进来一个老和尚，白眉白须，瘦骨嶙峋，双手合十高声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有礼了。”

三人都立刻起身还礼。

余一子笑道：“老和尚，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空云哈哈大笑，“你来的正好，我近日里得了一本古谱，对棋势虚实之道大有精进，正好与你手谈一局。”

余一子搓了搓手，突然转头看了看华钢，“老和尚，今日我们来有正事，先谈正事，先谈正事……”

空云一拍额头，呵呵笑道：“两位施主恕罪，恕罪，说起这棋道，老衲这些年的修行就烟消云散了。”

“无妨，无妨，”华钢应道：“不过我们今日确实有要紧事来请教大师。”

“施主，您太客气了，既然你们是一子的朋友，”空云看了一眼余一子，“有用得着老衲的地方尽管开口。”

“来，来，先入座……”

四人分宾主落座，华钢开口便问：“大师，五日前，都指挥佥事张信的小女儿和王府千户朱能家的小儿子是不是来过贵寺。”

空云听了脸色有些不自然，道：“你是说张家小姐和朱家的小公子。”

“正是，他们有没有来过？”华钢追问道。

空云手捻白须，迟迟不肯开口。

“大师，张月在那日晚上死于非命，此事人命关天还请如实相告。”华钢抱了抱拳道。

空云吃了一惊，转头看向余一子，余一子点点头。

“这……这……张家小姐死了。”

空云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他们两个真走到了这一步。”

“大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华钢直起身子问。

空云捻了捻白须，道：“张家小姐与朱家小公子的确经常在我们寺里见面……”

老和尚突然抬起头，“你们知道他俩的关系吧？”

华钢点点头，“他们从小定亲，已经快要结为连理，却因为时事将两人耽搁了。”

空云点点头，“是啊，他们没有办法，只有在我们寺里见面以解相思之苦。”

“大师刚才说走到这一步是指？”华钢又问。

空云皱了皱眉头，“其实近来老衲经常看到他们两人争吵，而那天两人吵得特别厉害。”